“滴滴~滴滴”即将关门的电梯重新敞开,不耐烦地发出超载警报。
轿厢最里面举着输液瓶的男人恶狠狠地吼叫着:“谁最后进来赶紧出去!”闷热的空气,拥挤的人群,诗雨怏怏地托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迈出电梯。
第三趟了,依然没能挤上早高峰的电梯。诗雨咬咬牙,走进楼梯间。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电话响起,诗雨心中一阵悸动,“一定是他!”忙不迭掏出手机,95开头的数字赫然在目,“呵呵,推销电话都比他会关心人!”关掉屏幕,诗雨扶着楼梯慢慢爬。
七楼终于到了!
诗雨忍着腿软和腹痛,喘着粗气,哼哧哧坐在彩超室门外。
走廊两边不时有急匆匆的人群穿过,冰凉的不锈钢连排椅上,坐满了候诊的病人,各种精彩小视频声音不时飘入诗雨耳中,她慌忙从包里掏出耳机,企图换取片刻宁静。
“怀孕几个月了?家人咋没陪你呢?”旁边老太太向她投来好奇的眼光,诗雨装作没听到,把脸扭到一边。随手抓紧怀里的包,挡在肚子前边。
而千疮百孔的心里,早已泛起一阵苦楚。
“没有人陪又如何?有钱花就行了。”她很善于自我安慰,低头拨动着硕大的钻戒,沉甸甸的手镯,金刚石耀眼的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纸醉金迷入人眼,及时行乐奈我何?
看着眼前打扮朴素的孕妇前呼后拥,四周簇拥着大批家属,那女王阵势丝毫未能影响到她的心情,毕竟她见不得光的感情,有所得,必有所失。
二十多岁时,她虚荣、傲慢,没名没份跟着老男人过了几年,眼瞅着迈进三十岁,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赌博似的压上全部身家,决定给他生个孩子来换取永久安逸。
这一做法自然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对,包括他,甚至通过切断经济来制裁她的孤注一掷。
还不显怀的时候,她搬到了我家出租屋,我要是得知她怀孕了,坚决不会和她签合同,毕竟生孩子在房东家,可是大忌!
检查完毕,诗雨穿上名牌外套,晃晃悠悠地回去。
初秋的天气很适合晒太阳,我窝在老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守在门口,今天我可要堵住小孕妇说道说道。
“快生了吧?你搬走吧,别怪我无情,租房子最怕产妇了!”我起身拦住欲上楼的她。
“不就是钱的问题吗?我每月再给你加500!”她财大气粗,掏出钱包要给我塞钱。
“不不不,你误解了,这是原则问题。加5000也不行,你这两天赶紧搬。”不容她分说,我下达了逐客令。
“容我缓缓……”说完这话,她落寞地上了楼。
“单身”“孕妇”“美女”“从未出现的丈夫”一系列名词加在她身上,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租客不少,可她也没啥架子,见面时总是微笑着问好。
第二天,传闻中的男人来搬家。
挺低调地戴着帽子,中国风长袖长裤,皮卡停在我家门口时,还亲自上门告知一声,这个外表儒雅看起来温和可亲的中年男人,任谁也想不到有地下情人……
他快步上楼,嘱咐戴墨镜的司机在车里等着。我闪开一条门缝,窥视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窸窸窣窣的微小动静逐渐演变成激烈的吵架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没有去制止,一会儿,却听见响彻楼道的哭喊声。
“救命……”
三步并做两步,我和那个司机小伙一起跑上楼,屋内老男人的帽子甩到一边,秃头明晃晃地暴露着,他怒目圆睁,双手紧紧掐着诗雨的脖子,诗雨憋红了脸,使劲拍打他的手腕。
费了好大劲,拉开了剑拔弩张的二人,诗雨往我背后躲,老男人还不忘飞起一脚踹向她的肚子……
她蹲坐在地,他嘴里骂骂咧咧:“贱人,不要脸,不听话!敢生孩子把你掐死!”
泪水盈满眼眶,随着面颊流了下来,诗雨捂着肚子,拼命挤出来几个字:“走,去医院,这孩子不要了……”
妇产科里每天都在上演皆大欢喜和人间悲剧。十月怀胎,快要守到瓜熟蒂落那一刻,却又亲手选择放弃,这一刻,老男人是得到了解脱,而诗雨却心有不甘。
不甘心又如何?生下来,远离荣华富贵,不生,以后还有花不完的钱。自己还年轻,还有当妈妈的机会……思来想去,她爬上了手术台。
无影灯亮起,冰冷的手术台上,主刀医生最后一次问她想好了吗?眼角有零星泪滴溢出,她艰难地点点头,一管麻醉药推入身体,很快,她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梦里,有个摇摇晃晃的小孩向她走来,他/她咯咯地笑着,扑向她张开已久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