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年励志
第一节 返乡第一课
一九七四年七月,三起三落的求学之路,艰难而困苦,跌跌撞撞的走完了,梦想迈进大学的校门,实现美好的愿景,那真就是一场梦,睁开眼睛的瞬间,梦就像一个泡影,啪!稀碎!连个影子都没留下。只有灰溜溜的心情和必需要面对的现实。
我怀揣着梦想和希望,无可奈何的回乡参加生产队劳动。我和另一个男同学是南兰屯二队这次返乡的新社员。
我的性格内向,腼腆,自卑,倔强,少言寡语,别人对我总觉得有点小清高,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也许失去母爱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心里障碍,见人发畏,本来我们家还欠着生产队里那么多钱,总是觉得低人一等,有些自畏自羞,哪还有资格开怀大笑,趾高气扬呢!
我踌躇满志,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大有所学知识无用武之地的沮丧,被历史的车轮推着往前走,听天由命。
毕业的第二天,我手捧着那几本书,恋恋不舍的放进纸壳箱里丢进旮旯,将自己美好的希望连同那些书本一起封存在角落里。
有了辍学回队参加生产劳动的入门,我还是第一时间去找淑青。那天的劳动是干水田活,薅稻子,就是把生长在稻苗里的水稗草和杂草薅掉。开始我分辨不出草和苗,更不认识水稗草,经淑青细致的讲解,我才发现稻子和稗子是那么相似。远远望去,一行行绿油油的稻苗露出水面,有一颗稗草就很显眼,等走到跟前又很难分辨,要仔细看,认真瞧。我在劳动中总结出这么几个区别,稗子叶要比稻子叶宽一些;稗子颜色发灰,稻子是翠绿;稗子根是红色,而稻子根是白色。掌握了这些要领就好辨认多了。我和其他社员一起拿趟子。认真的看,认真的薅。薅草也有窍门,要捏住稗草贴近根的部位,用力往泥里怼一下,再往上薅就很容易将草连根拔掉。我只顾低头辨认,仔细薅草,等我直起腰时,社员们早就干到地中间了,拉我足足几十米开外,我这下可心慌了,连累带热加上着急,顺着脖子往下淌汗,一不小心眼睛又被稻尖扎了,疼的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这时社员们已经薅到地头了。淑青马上折返回来帮我,我只见她在水里捣鼓捣鼓把水搅混就到我跟前了。
“你真傻,那么认真干啥,你只管往前走,跟上大帮就行”。
“那么多草还没薅掉呢,怎么走啊”?
“踩泥里不就得了吗。”我还是不明白继续问。
“在稻苗里怎么踩呢,那不是连稻子都踩到泥里了吗”?
“碰到小的你只管踩,大的就掐尖,谁能看见呢”。
我还是不理解。
“队长在前边检查呢,你没看见他总是让人返工吗”。
“那么多人他能看得过来吗,如果你总拉后,跟不上大帮,那以后咋给你评分呀”。
我用胳膊摸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用迷惑的眼睛看着淑青,心里绝对沉甸甸的!尽管她再三教我,可我感觉我做不来,就象做题一样,题做不出来,我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如果那颗稗草让我发现了没有薅出来,心里就不舒服,真像胃里长颗草一样难受,像没有完成作业似的自责,还有种犯错的羞辱,有种强迫症非得拔出来才觉得心里好受。
开始那几天,我天天落后,淑青还有几个女社员就接我,后来,淑青看我那么固执,就在薅稻子时给我挑好的垅,草少的垅,短的垅,让我多少能挽回点儿自尊。虽然我薅的慢,但是特别干净。一次也没有让队长批评过,也没有返过工。慢慢的,队长对我有了好印象,认为我老实,干活不藏奸,还稳当,有时我落后了,队长还亲自接我,让我好感激。
我在生产队只知道干活,不多说一句话。歇气了,我的脑海里回想的都是学校里的事,朝夕相处活泼可爱的同学,可亲可敬的老师和他在黑板前讲课时的风度,有时我痴痴的望着滚滚东去的松花江水,一望无际的青纱帐,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心里五味杂陈,心情时而灰暗,时而彷徨,时而空空,时而茫然,总觉得自己在学校学到的东西,一点也没用上,心中不甘。一天干活挣多少工分,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连小孩子搬脚丫子都能算出来,学习知识对农民来说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腊,那些天,我一直恍恍惚惚,思绪总是在学校和生产队之间不断穿越,多少次告诉自己,已经彻底回乡务农了,现在是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农民,已经和学校告别了,可别继续胡思乱想了,快快安下心来吧,拿出学习的劲头,好好劳动,咱干什么都得争个先,不能当熊蛋包哇,争取在队长和社员面前有个好印象。我也尽量克服寡言少语,清高孤傲的印象,尽量和那些朴素稳当的姑娘在一起。时间长了,乡亲们对我也有了更多了解,也多了更多理解,队里的男女老少社员都对我挺好。刚下地的时候,那些队花一样的女孩我都不敢接近。后来她们主动跟我搭讪,我才打消顾虑,原来她们是那么直率可爱,直白简单并不感觉她们有那么的神秘。
队里有一个队花叫淑燕。外号“三大个”,长的大气,如水密桃一样鲜活又美丽,小伙子们如同护花使者那样围着她转,开玩笑,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就是这样一朵鲜花也和我这个雏鸟交上了朋友。歇气时还主动教我唱当时流行的歌曲,我在地里干活拉后她还会主动帮助我。她对别人说“你们瞧赵瑞华长的真好看,还有文化,说话多有水平啊,不像咱们张口就骂人,粗粗拉拉的,将来准能找个好婆家”。开始几句话我听了还没什么,后一句我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她和那些姐妹们就咯咯咯的笑起来,指着我“羞什么啊,谁家的姑娘不嫁人那”。另一个姑娘推了淑燕一下“看把你急的,现在就给你划拉一个,你看老王家大傻子行不?”淑燕满不在乎的扬起脖“行啊,大傻子更好,我说了算”。大家又嘻嘻哈哈一顿开心的笑。别看这些人说话粗俗,但是心底纯洁,干净透愣。不常时间我就和她们混熟了。地里的活也干的得心应手了。
自从返乡务农以后,父亲就转岗了,每天都按时应晌的做着三顿饭,脾气也没有那么糟糕了,笑容常常挂在嘴角,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小园侍弄的井井有条,放弃了他一生酷爱的老行当,人像变了一样,他在变,其实我也在变,磨去无知,磨去青涩,磨去懦弱,磨去倔犟,在广阔天地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风里来,雨里去,我在二十四个节气的轮回中默默的劳作着,淬炼自己,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
我感觉我的心和社员的心,贴的越来越近了,我的思想和情感越来越融入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