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夏春芝跟着梦石走出村子，一路问：“叔，他们都认识您？”

梦石点点头，“认识。我没有办厂前，都是外发派活，以后有厂了，也有一部分还是需要外发，以后交给你管。”

“谢谢叔，叔家很近吗？”

夏春芝越来越活跃起来。

梦石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别墅。

“那就是我家。你住楼上，还有个爷爷，你不上班的时候，就帮爷爷收拾屋子，洗洗衣服。叔不收你房租的，呵呵，厂里工资照发。可以吗？”

“真的？”夏春芝笑着。

“谢谢，叔。”

“回到家，你叫我爱人干妈；我父亲，你叫爷爷；我女儿，你叫妹妹。叫我，随便你，就叫叔，也成。”

“我叫您叔，叫干妈，叫爷爷，还有妹。我真算您干闺女？”

夏春芝有点怀疑。

“对，以后对内、对外，你就是我梦石的闺女。”

就是这样，夏春芝走进了梦石家里，真的做了干闺女。夏春芝非常聪明，很快掌握了一门技术。那是梦石一心希望自己开发的，真丝围巾扎染的扎花技术。

不仅如此，她开始带徒弟，自己创造花型，成了梦石厂里的技术骨干。在家里，是梦石妻子的好帮手，梦石父亲的好孙女，也是他女儿的亲姐姐。去年开始，夏春芝改口叫梦石“老爸”了，而且越来越亲昵。在外人眼里，就是梦石的亲闺女。

这次，梦石就是让她带着，去安徽肥西招回一批女工。

梦石想了想，“也好，这排宿舍还有几个屋子空着，你选一间。我派人安排放一张床和办公桌，算是你生产厂长在宿舍的值班室。这几天，你在这边先住几天，多带带她们适应环境，等她们熟悉了，再搬回家。不过你要和爷爷、妈妈，还有干妈说好。”

“我知道了，老爸。”

夏春芝笑着答应，走去照顾那些小同乡。

梦石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笑，照顾丫头越来越懂事能干了。他又想起刚来那年……

梦石的第一个小工厂终于开工了。厂里一共招了8个工人，一个会计，算上梦石10个人。大部分是女孩子，只有会计和一个梦石收的染色徒弟是男的。

这是专门生产真丝纱巾的小工艺厂，其实也就是作坊而已。整个生产流程主要五个环节，第一道开片，第二道翘边，第三道扎花，第四道染色，第五道整烫包装。其中，第二和第四道工艺，都有大批需要外发。这样就可以省下很多劳动力成本，平时不需要养很多工人。

梦石自从开始学做生意，最早接触就是丝绸。因为吴城是丝绸大市，吴城的丝绸生产能力和丝绸产品，占了大半个中国市场，而且几乎垄断了出口市场。

梦石是半路出家的，可是聪明好学，自己善于动手研究，很快掌握了一手辨别丝绸品质的水平，也学到了不少丝绸产品的生产技术。他做成批的丝绸坯布生意，也做丝绸产品的工艺品。凭借一双慧眼，看准了这个市场，迅速扩大着自己的领域，不断占领吴城的丝绸生意份额，很快成为这个行业的翘首。

最开始他的丝绸成品都是倒手。接到各种订单后，去找货源，或者加工厂。这样很大程度受到限制，尤其是利润很低。以后，又开始组织分散外发。这样也有个最大瓶颈，就是技术含金量最高的染色环节，完全被别人控制，等于被人家卡住脖子。

梦石不干，他不想受制于人，于是下决心自己开厂。扎花和染色的技术，居然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扎染工艺并不复杂，梦石先从手里现成的产品下手，仔仔细细的研究花型，自己试探着扎，居然就找到了窍门。这都要拜梦石有双智慧的眼睛和一颗聪明的心吧。

还在他18岁的时候，就曾经为了母亲想要一套复古的盘花扣，花费一个通宵，拆开一只样品，学会了盘花扣的技艺。他6、7岁就可以拆卸各种机械玩具，再重新复原，12岁居然分解了母亲的手表，又把手表原封不动装好了。

梦石不仅善于动手动脑，眼睛特别毒，这染色工艺就完全是“偷看”学会的。他发了一批外发给接活的作坊，然后找到各种借口在里面东看西问，再回家翻阅化学书籍，硬是这样掌握了复杂的染色配方。

梦石自己会了，马上开始招人开工，第一个招回来就是夏春芝。

梦石领着她回家后，居然不到一天，她博了个满堂彩。老的、小的，各个都喜欢。夏春芝心灵手巧，勤快嘴亲，“爷爷”“老妈”“妹妹”叫得各个心花怒放。楼上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还在厨房给梦石夫人打下手帮忙做饭。

梦石发现这个没有丝毫血缘的女儿，居然也有一双聪明的眼睛。他常常满意地暗笑。

扎花技艺，夏春芝一学就会，而且很快就会增加创造新的花型了。梦石交给她四个徒弟，让她教会她们。

他又收了个男孩子做染色的徒弟。梦石不像其他师傅，他毫无保留地把手教。职工男孩子叫王志平，是个苏北人，比夏春芝大5岁，是梦石一个朋友介绍的。

叫梦石没有想到的事儿发生了。

厂里几个年轻人很快熟悉起来。王志平又是唯一的男孩子。虽然人长得很一般，个头又矮，比身材修长的夏春芝要矮一个头。

会计是老头，整天猫在四层楼上。梦石既要在外面忙生意，还要照顾公司一大摊子事儿，厂里不可能天天盯着，就交给了夏春芝。

王志平自然成为几个姑娘关注重点，他偏偏一眼盯上了最漂亮，也最小的夏春芝。

王志平穷追不放，甜言蜜语哄得小姑娘，真的开始和他谈恋爱了。

这天梦石正好来厂里，看见染房关着门，上前一推，居然从里面锁着。

梦石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用力敲敲门，门开了。里面居然不仅有王志平，还有夏春芝。两个人神情很不自然，夏春芝满脸通红，长发凌乱。

梦石勃然大怒，厉声质问：“你们关着门在干什么？”

“我……”

两个人面红耳赤吞吞吐吐。

梦石立刻明白了，马上呵斥夏春芝。

“你先出去到我办公室等着！”

夏春芝忐忐忑忑地溜出去。

梦石“咣当”把门重重关上。

“说吧，男子汉敢作敢当。”

“我，我……抱了她……想……”

“想什么？说！”

梦石怒不可遏。

“我想亲她。”

王志平低着头。

“你抱了她，还想亲她？”

梦石指着王志平，怒气冲天：“你才来几天？技术没有学好，就想这些？还有，你几岁，她多大？她还不满18岁，未成年！”

“16岁就算成年了。”

王志平轻轻顶嘴。

“胡说八道，中国法律明确规定不满18岁属于未成年。”

梦石火冒三丈，大声申斥着，“再说，你靠什么现在谈恋爱？你想过将来吗？你养得活她吗？何况，夏春芝现在是我女儿，我是她监护人！而你，是我徒弟，还没有学会技术的徒弟！居然学会了谈恋爱，学会了追女孩子！”

梦石火气越来越大了。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拿着铺盖走人，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另一个，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踏踏实实学技术，不准勾三搭四招惹女孩子！尤其不准去招惹夏春芝！”

王志平看得出梦石真动气了，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不敢再公开顶撞，小声说：“对不起，师傅。”

“你别叫我师傅，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给你半天时间考虑。”

梦石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