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是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十期:和解的创作。
闻一行和周宝飞许久未见了。他们此时坐在一间法国料理的餐厅,学着法剧里那些法国人的口吻用蹩脚的法语点了几道稍微上点档次的食物。服务员怎么看都像中国人,不过她留着一头金丝长发,用夹子盘在后面,露出白皙的额头。闻一行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白皙的女人。虽然这时灯光偏暖,但他还是笃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中国人。果然女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先生,你可以说中文,我能够听得懂。”女人说。
周宝飞和闻一行是大学同学,此时他正捂嘴偷笑,倒像是那种幸灾乐祸的损友。闻一行见状,脸唰地就红了起来。
鉴于这种情况,至今为止他只有过一次恋爱的经历。不过事情说来话长,他已经和那个女孩分手了,在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季。
他至今为止都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在那个残酷的季节提分手。小雅,这个女人曾给他孤寂的内心带来过无限温暖,又在数年后离他而去。
在和服务员交代完要点的菜式后,闻一行终于忍不住向周宝飞吐槽:“你这家伙还是跟以前读书一样,那么的不分场合,丝毫不顾人家脸面。”
闻言后,周宝飞也不服软,开始出言回怼。
他们就是这样又爱又损的“好朋友”。
周宝飞曾担心闻一行这样的性格出社会肯定会吃大亏,但很快这种顾虑便被闻一行的晋升所打破。这次的饭局就是为了庆祝闻一行晋升而设的。
“祝贺你正式升为总经理。”周宝飞高兴地说,“你这家伙还蛮行的嘛!亏我还担心你来着。”
闻一行闻言调侃道:“什么你这家伙?你还是跟以前那样口无遮拦。”
这时悬挂的电视机转播了一则新闻,看样子是被某个新闻爱好者切过来的,新闻报道说某地发生了一起火灾,经过消防队员的拼力抢救,总归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大火把整个天穹照得通明,路上的行人把马路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被照得通红,每个人都看着这场火灾,面无表情,仿佛这与他们无关。记者采访起这场火灾的当事人,一名情绪低落的男子走了上前,闻一行这才认出这不是策划部的总监樊正淳吗?他心头微颤,意识到是自己公司出了火灾,他也顾不上和朋友庆贺自己晋升,便匆匆跑出门开车离去,留下发愣的周宝飞。
周宝飞看着慌忙离去的闻一行,生怕这场火灾与他有关,也就对那些接下来要上的饭菜没有了食欲。他也想开车跟着闻一行前去,因为不久前闻一行就给他发过公司的位置,也不远,离目前所在餐厅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也就一脚油门的功夫。但想到突然发生这么一出事情,估计闻一行也无暇顾及匆匆赶到的同窗,周宝飞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闻一行赶到的时候,策划部总监樊正淳正蜷缩在楼梯的一个角落泣不成声,这使他很是愧疚。
因为他意识到公司这几年来发生的几起火灾似乎和自己都有关联。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每次发生火灾的时候,闻一行都在场,虽然每次都没给自己带来伤害,但依然在他内心留下不可磨灭的愧疚感。这次,他打算向公司提出辞职,虽然这几年他一直起早贪黑、不知疲倦地去努力才换来如今的晋升,但眼看公司因为自己而陷入泥沼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闻一行向公司递交辞呈的那一刻,他内心是极其难受的,仿佛自己就站在大火中央全身被火舌吞噬。但公司拒绝了他,因为以这样的一个理由去辞退一名员工对公司的名声不好。不过,他还是按照公司的要求调到了分部,那儿活儿会轻松很多,而且没那么多人。这点是最好的!
在总部这里他不止一次听到公司的员工在背后偷偷议论他,喊他是灾星之类的,那些字眼深深刺痛了闻一行。他本就内心敏感,这下他终于可以舒了一口气。他高高兴兴地搬离总部,前往另外一座城市的分部去上班。总部这边原本以为闻一行内心肯定会很抗拒,已经想好怎么去补偿他时,却被他这一番操作惊了一跳。
总部员工私底下怎么议论他?那些字眼他终于可以不用去听见了!
闻一行按照既定的日期到分部报到,并在当天傍晚看着窗外的夕阳没入西山,他打了个盹儿。也就这一功夫,办公室又起火了。
黑色的铁框垃圾桶里的小纸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子引起了外边人的注意。幸好发现得早,没造成多大损失。
他开始计量、审视办公室里的东西,将那些易燃的东西间隔开,以免引起连锁反应的大火灾。
夜晚,他回到家里,忽地觉得难受起来,因为接二连三的火灾打乱了他正常的生活。这时,一张和小雅的合照从一本书里滑落了出来。看样子是他从书桌上经过时,不小心碰到而造成的。
他将这张照片拿起来。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笑得很开心的小雅,闻一行的思绪不由自主地代入了那天的回忆。其实和小雅的分手他也难辞其咎,要不是那天他一时冲动对她说了那些过分的话,对方也不会狠下心和自己提分手。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因为全身手臂都被烧伤而被送进了当地的甲等医院。他发现旁边的桌子上除了一个插着花的花瓶外,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张烧得只剩下一张脸的照片。按照手机屏幕右下角破碎的面积来看,他知道是自己母亲送他过来的。那母亲现在在哪?他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倒是有一个看起来像个蠢蛋的人咧嘴看着他。“小雅。小雅。小雅……”对方嘴里不停地念叨。
闻一行心头一颤,很想立刻站起来向他询问有关小雅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很想小雅就在身旁陪伴着自己。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翻身下床忍着疼痛向这个人询问的时候,一位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护士跑过来要将他带走,还向闻一行道歉,说对方脑子有点不正常,经常骚扰这里的病人。
闻一行苦笑地说没关系,但那位神经病患者的话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少迷团。他打算等手臂上的烧伤好了一点的时候就去小雅居住的地方找她,希望她没有生气到搬离那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闻一行手臂上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但其实还是留下了大面积疤痕。他不得不用防晒的袖套遮住以免惊吓到他人。
小雅住的地方还是在原来的城市,离得很远,所以他起了个大早。赶到的时候已临近正午。房东小两口和看起来五六岁左右的儿子正在吃饭。接待他的是女房东,对方看起来还算好说话,闻一行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便道明了来意。
原来小雅很早之前就搬离了这里。闻一行听后有些失望,本来还想面见小雅时应该怎么说才避免尴尬。
房东这时转身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皮包,说是小雅以前留下来的,一直没有人来认领,就一直放在这里。
不得不说这位女房东太有心了!
租客的东西一直留着不说,还在将来的某一天转交到与她相关的人手上。
闻一行渐渐觉得这一切仿佛有一股力量牵着自己去找寻真相。他注意到手中的这个皮包,像是他读书时候送给小雅的礼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小雅还一直留着它。
他向女房东道了道谢,便转头想给小雅的父母打个电话,以还皮包的缘由把东西拿过去,这样一来或许能从中知道些跟小雅的信息。
在外边踌躇了片刻,闻一行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小雅母亲的电话。这是小雅给他留的,但一直没敢拨通。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是挂断的状态,他只能给对方发了条消息道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这时,对方接收消息后不久便打了过来,听起来情绪很是激动。
闻一行始终选择默默忍受,最终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雅呢?她现在在哪?”
他一直没有忘掉小雅。
“看来你也没有忘记她啊!”对方开口说道,“但可能你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她了。”
“为什么?”闻一行意识到小雅可能出了什么事,“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在哪儿?”
“她死了。就在那天和你分手之后,回去的路上就出了车祸。”
泪水从闻一行的眼角滑落,他哽咽着问完最后一句:“她葬在哪里?”
“蓝山墓园一千三百六十七号。”
闻一行感觉天都快塌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是真的。那个小雅已经永远离自己而去,就连见面都变得奢侈起来。
蓝山墓园离这里很远,就像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因为早上匆匆出门闻一行连早餐都没吃,本想以此为借口和小雅吃个午饭,询问她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
蓝山墓园很大,林立着大大小小不一的坟墓,有些被修理得很干净整洁,有些则到处长满了野草……按照他了解到的信息,蓝山墓园的收费极高,一般都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定期打理才对,坟墓长满野草的情况实在太掉价。不过也可能存在另外一种情况,这是一个不断收取管理费用的模式,家属要是没有定期交管理费,自己又不过来打理的话,只能任由坟墓长满野草。
整个墓园按五十为一梯度,序号一千的在西北方向,也就是另外一侧,闻一行找到的时候天色已晚。正在他打算要不要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过来看望的时候,小雅的照片悄然出现,他扑通跪倒在她墓前,眼泪忍不住掉落。
他将自己从房东那里拿过来的皮包连同那张烧得只剩下一张脸的照片放在墓前。他述说自己这些年来对她的想念,连同那份愧疚也丝毫不掩饰。
他想这个皮包或许是小雅的另一份念想,便拿出打火机将它点燃。
随着皮包燃烧发出的阵阵恶臭,连同那份他对小雅的念想和愧疚,随着不知何时刮起的西风,吹向看不到的远方。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打算就此转身离开。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细心的他发现皮包里有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在烧剩半截后底下藏着一块被烧焦皮包残渣裹着的小金片。
「致深爱的一行,生日快乐!」
原来这是还来不及给他送出的生日礼物。
他当即想给自己来个大耳光。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他怕疼。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性格过于懦弱,尤其在爱情上面。
于是回去后,他将带回来的小金片找了专门的镌刻师傅在它背后刻了这么一行字「致深爱的小雅,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埋在小雅的墓碑下,看着它一点一滴砌上水泥,仿佛过往的一切都在烟消云散。
自那之后,那些不知为何燃烧的火就好像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