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大概是六岁的时候,弟弟还在母亲肚子里,我还没上学。
有一天父亲说:“小妹,我们去看电影吧”。我非常开心,这是很难得的事,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在家的日子很少,而且他没带哥哥姐姐,只带我去。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来到镇上电影院,那时的电影院每天固定时间放电影的,壹贰毛钱就可以看场电影。看得什么电影我不记得了,因为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父亲叫我起来,说电影散场。然后就迷迷糊糊跟着父亲走出电影院。
电影院旁边有家鱼粥店,父亲说喝了粥再回家。当时,吃粥的人很多,老板做完之后都是自取的。粥好了,父亲让我自己去拿,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孩,端着一碗滚烫的粥,还没有走到桌子旁边,粥从手上滑落到地了,父亲看着我,没吭声,我空手回到桌边。父亲的那碗粥好了,就坐在那里喝他的粥,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他既没有说给我再叫一碗,也没有把他的粥给我喝一点,整个喝粥的过程父女俩都没说话,一直沉默着,直到父亲喝完,骑上自行车带我回家。
路上父亲说,自己犯的错误自己就要承担后果,你没喝粥是因为你把自己喝的那碗弄地上,你浪费了粮食,所以就当是你吃了。我的性子也很倔,回到家也没有和母亲说,饿着肚子睡觉去了。
这是今天中午吃饭时同事讲的她小时候的事, 已经四十多年了,现在想起还很难过,说完她眼泪就出来了。她说想到这些事情她就会哭,她说自己很倔,本来自己端不了,可以跟父亲说,请他帮忙的,但想起父亲平时常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什么事想着找人帮忙,所以父亲叫她端时就自己去了,也没有要求老板帮她,因为那时候客人很多,老板根本无暇顾及。
她说她父亲是个军人,转业后在外地工作,所以小时候,见到父亲的时间并不多,能够跟父亲一起看电影那是非常荣幸也非常开心的,感觉兄妹三人里自己是最受宠的那一个,这让她记得很深,但喝粥这件事情,更让她记忆深刻。我问她恨父亲吗?她说不恨,父亲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我们从小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小孩那样依偎着父亲,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他从没认为我们是小孩,总是近乎苛刻的要求我们。
说这个故事前,同事说她有时间要写写她父亲,她父亲今年父亲节那天去世了,她说要写一件和父亲吃鱼粥的事,名字就叫《一碗鱼粥》,我听到一碗鱼粥,脑海中映射出来的是她和父亲一起开心喝粥,然后鱼刺卡住了,父亲帮她挑刺的事,很温馨的父女相处的画面,没想到是竟是藏在心里几十年的一件让她刚刚释怀的一碗没有喝到鱼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