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总被同事笑是“爱心泛滥”，路过公司后门的胡同，她又停住脚。
墙根下缩着只三花流浪猫，瘦得脊背凸起，正低头啃着地上的硬馒头渣。米米从包里掏出刚买的鸡腿，撕成小块放在纸碟里。猫咪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见她没动，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小口吞咽着肉渣。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她轻声说，指尖刚碰到猫咪的耳朵，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回头一看，胡同口的旧长椅上坐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头发乱蓬蓬的，正盯着她手里剩下的汉堡。米米想起昨天也见过他，当时他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攥着个空矿泉水瓶，她没来得及递东西就被电话叫走了。
“小朋友，你还没吃饭吧？”米米走过去，把汉堡和剩下的半根鸡腿递给他，“这个给你，趁热吃。”
男孩没接，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站起身，小手朝胡同深处指了指，又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姐姐，跟我来。
米米愣了愣。这胡同深处是片废弃的纺织厂，听说几年前着过火，之后就一直荒着，鲜少有人进去。可看着男孩单薄的身影，她实在没法把“危险”两个字和他联系起来——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要带我去看什么呀？”她跟着男孩往里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鞋底沙沙响。胡同尽头的铁门锈迹斑斑，男孩推开门缝钻了进去，米米只好跟着弯腰穿过。
厂区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枯黄的草叶发出“哗啦”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男孩径直往最里面的锅炉房走，那里的窗户玻璃全碎了，黑色的窗框像张着的嘴。
进了锅炉房，空气突然变得阴冷。男孩停在一个四方形的水箱前，水箱有一米七高，铁皮上生满了红锈，下方倒着一把缺了腿的木椅。他抬起头，又指了指水箱口，没说话。
“水箱里有什么？你是让我去看吗？”米米疑惑地走过去，踮起脚往水箱里望，可口子太高，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好吧，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是光有椅子还是够不着。”她瞥见水箱旁边立着根铁管子，管壁上有凸起的铁环，“应该是抓住这个铁管子，踩着这个地方上去。”
她把椅子扶起来，踩在椅面上，左手抓住铁管，右手撑着水箱边缘，慢慢探出头往里看。
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停住。
水箱底部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里，一件蓝色的儿童外套皱巴巴地团着，衣服领口处，还别着个小小的奥特曼徽章——那徽章的样式，和男孩身上穿的外套一模一样。而外套旁边，散落着几根细小的骨头，白得刺眼，显然不是动物的遗骸。
“啊！”米米吓得浑身发抖，手一滑，整个人从一米七的高度摔了下去。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疼得她眼前发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人骸骨，干了都……不是，是个小男孩的衣服，那个衣服像……”她挣扎着抬头，想喊男孩快跑，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刚才还站在那里的男孩，不见了。
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地上的灰尘打着旋儿。米米突然想起刚才男孩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还有他的手，刚才拉她衣角时，指尖凉得像冰块。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她的脑子里：那个男孩，是鬼魂。
她顾不上身上的疼，连滚带爬地冲出锅炉房，跌跌撞撞地跑出废弃厂区，直到看见胡同口的路灯，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赶来后，跟着米米去了废弃工厂。水箱里的骸骨被挖了出来，经过鉴定，正是两年前失踪的男孩乐乐。当年乐乐在胡同里玩耍时失踪，警方搜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没想到他的遗体竟藏在废弃工厂的水箱里。
后来警察告诉米米，乐乐失踪时，穿的就是一件蓝色外套，领口别着奥特曼徽章，那是他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
米米再也没去过那条胡同。只是偶尔路过附近，她总会想起那个男孩——如果当初她没跟着他走，是不是就不会看见那样残忍的画面？可转念又想，或许正是因为男孩的指引，他的骸骨才能重见天日，让他的家人终于能为他立一座墓碑。
风里好像又传来了男孩细弱的声音，这一次，听起来像是在说“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