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堂无意给建国捎去的信儿,就像沉入大海的石头,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这让杨正堂对尖嗓子女人的话有了几分想信——建国对那个代课老师真上了心。
郭先河找他商量让建国回来相亲,他就觉得如果这次再捎信儿给他,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应。他知道建国是个勤奋踏实的,也是个性格执拗的。如果自己赶去找他,硬是要他回来,父子俩免不了一场吵闹,那样做影响不好不说,反而少了商量的余地。杨正堂觉得要想建国心甘情愿回来,再水到渠成去相亲,还需要好好谋划谋划。
从郭先河处回来,杨正堂就一直踱来踱去想着。他忘了吃饭的时间,也忘了骑车到南河镇中学接建国娘回家。直到门口传来建国娘的说话声,他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忙走出屋问老伴儿:咋回来的?
建国娘见屋里屋外黑灯瞎火,灶台也是冷锅冷碗的,就知道杨正堂还没吃饭。不仅没接他的话茬儿,反而责问起他来:不去接人,也不做饭,到底在家干啥了?杨正堂听老伴儿生气地问,以为老伴儿步行了二十里路回来的,心里很不落忍,便撂下心事儿一脸讨好地帮着做起饭来。
可杨正堂哪儿是个会干家务的主儿,东一下西一下找不到个头绪。老伴儿抱怨了几句,就跟在后头,老伴儿干啥他干啥。
建国娘炒上菜,刚伸手去煤球炉子拿壶倒水,杨正堂也赶忙去抢,俩人夺来抢去,一壶开水没倒锅里多少,倒是倒建国娘腿上不少。仲秋天气衣单裤薄,建国娘从腿到脚立时被烫的起了燎泡。
杨正堂听老伴儿“哎呀”“哎呀”地呻吟,一时不知该咋办了,忙跑去喊邻居们过来帮忙。
三奶奶见建国娘烧的不轻,建议大伙儿帮着送到镇医院看看。可怎么送啊?病人腿脚都不大能动,自行车驮着显然不行,摩托车也许好点儿,想到摩托车三奶奶忙叫杨二柱去电厂找二臭。
杨二柱虽然知道二臭在电厂开店儿,可具体位置他也不清楚,所以一进电厂大门就喊叫起来:
“二臭,你娘烧了腿了!”“二臭,快回去送你娘往医院!”
杨二柱一路横冲直撞连喊带叫,差点儿把喝得半醉的江主任撞倒。江主任看着来人火急火燎的样子,以为二臭娘烧的有多严重呢!一边让人领着他去找二臭,一边又给值班司机打电话让他帮忙把二臭娘送镇卫生院。
司机拉着二臭娘赶到镇卫生院,杨正堂又不下车了,跟二臭说镇卫生院的医生水平有限,还是到县医院看看放心。二臭也觉得他爹说的有道理,县城到底要比镇里强些,便让司机继续开车往县医院赶。
司机拉着杨正堂一家三口往医院赶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到医院又是挂号又是检查又是办理住院折腾半天,等把二臭娘安顿好已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杨正堂嫌弃二臭笨手笨脚不会伺候,要撵二臭回去,二臭听医生说没啥大事,也懒得在医院听他爹唠叨,准备跟着司机往回走。那知还没走出医院大门,他爹又追上来了,让二臭明天务必到原固乡接建国回来伺候他娘。
二臭坐在车上一路走一路想,医生明明说是普通烧伤,吃点儿消炎药,上点儿药就行,他爹咋就非让住院,住院由他一个人伺候着就行,咋又要务必接他哥回来呢?二臭总觉得他爹有点不对劲,可又不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司机听二臭嘟囔着,劝二臭说:人老了都是那样。
杨正堂的心事,任是二臭在电厂领导层中周旋多年也难猜得到的。
老伴儿被开水烫了腿,他着急忙慌的找邻居们过来帮忙。邻居们赶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想办法时,杨正堂聪明的脑袋里的另一根弦却被拔动——他想建国娘烧了腿,这是让建国回来的合乎情理的理由,他必须充分利用这个理由。有邻居说不用去医院敷敷药就行,杨正堂当场就否定了,倒是三奶奶说出去医院让他十分赞同,他觉得必须让老伴儿住院,这样建国回来才显得非常必要。
司机拉着他一家三口往镇医院的路上,杨正堂脑袋里另一根被拨动的弦又被他敏捷的思维拨弄一下,他觉得明天让二臭去接建国,到底还是住到县医院声势大些儿好。
第二天上午,二臭骑车前往一百多里的原固乡接建国。杨正堂则把老伴儿丢医院,自己跑去找郭先河商量安排建国相亲。
郭先河给建国介绍的相亲对象有两个,一个是县实验小学老师李艳丽,另一个是在县文化馆上班的王小芳。李艳丽比王小芳漂亮,但王小芳比李艳丽学历高,性格好。该安排哪一个先跟建国见面呢?杨正堂跟郭先河研究了一个上午。
郭先河觉得应该先跟李艳丽见面,艳丽漂亮,所谓的一见倾心不就由于对方模样好的缘故。杨正堂虽然赞同郭先河的说法,可是一旦建国喜欢上李艳丽了,不就得放弃高学历,好工作,性格好的王小芳吗?杨正堂觉王小芳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要是跟建国处不成对象太可惜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上午也没研究出个结果。杨正堂因为没有尽到一个陪护的责任,赶到医院时又被老伴儿抱怨了一通。
二臭骑车到达原固乡中学已傍晌午,他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建国正在上课,便无聊地在校门口晃悠起来。这时候,请假回家帮母亲收割豆子的小青,因为最后一节有课匆匆骑自行车赶过来了。她看到斜靠着摩托车的二臭,边抽烟边时不时地看自己的手表,就问:
“几点了?”
“十一点二十,”
一听时间小青不觉着急起来,心想自己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误了上课的点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老师替她上课,不由说了一声“坏了”推车径自往校园内走去。
二臭以为她也是来找人的,随口就说:
“老师们都上课呢!等会儿找吧!”
小青听二臭这领导般的语气不觉好奇,又看他时不时地抬腕看表,心想或许他才是找人的,便问他找谁。
听说找建国小青就更好奇,最后两节明明没建国的课,他咋说建国上课呢!转而又想难道建国在替自己上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