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空间问题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文学作品中表现为时间线性的描写更多被空间建构所取代。徐则臣作为“中国 70 后作家的光荣”,也受到后现代空间转向思潮的影响,在关注乡村演变历史时重视着眼于小说中空间艺术的经营。其短篇小说《露天电影》在空间书写中创造了扎下这一具有时代特征的的空间意象,使扎下这一空间意象具有丰富的社会和审美意义。
扎下,故土与异乡的相遇。小说主人翁秦山原十五年前离开了当时生活和工作的扎下,在城市漂泊,虽然生活安逸,但仍然思念这块故土。他说:“这些年一直想回来看看,今天这事,明天那事,忙忙操操就给耽搁掉了。”所以,当他下车小便走远车子寻找僻静处,潜意识其实在寻找过去生活的那个地方,当发现自己亲手写的界牌“扎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毅然下车进入这个小村庄,开始与故土的邂逅与回归。而小说里前村长孙伯让的老婆林秀秀跟着姓丁的电影放映员逃离扎下,更是因为把丁姓放映员当成秦山原的替代,逃往异乡,也是对秦山原从乡村进入城市的一种行为模仿。扎下,成为故土和异乡交织的空间,是人们空间流动的出发点,也是城市异乡人心灵回望的归宿地。
扎下,传统与现代的碰撞。秦山原重新来到扎下,发现扎下也打上现代社会的烙印。“街面的宽度大概都没怎么变,不过各家的门楼都翻新了、高大了,黑的黑,白的白,脚底下也换成了青石板路面。”不但环境变得现代化,文化生活也告别了原来的古老习惯。露天电影“早没了。有钱的在家看影碟机,穷点的就看电视。”传统与现代不可避免地在这里碰撞。这种碰撞在十五年前也同样存在,只不过当时的思想和文化不是通过电视传播,而是通过露天电影进入扎下这个小村庄。那时候,村里的女人把秦山原视为现代性的象征,成为美好生活的象征,以与之交往甚至发生关系为荣,也以此作为对传统规矩的反叛,来挣脱传统道德的约束,体现自己的先锋性,从而也产生了一些列社会问题,给故事的结局埋下危机的种子。如何继承传统同时更好走向现代,实现人的进步,作品进行了思考。
扎下,自我与他者的纠缠。自我作为现代性的重要概念,是《露天电影》演绎的内容之一。当代文学史不断书写“进城” 与“ 返乡” 两大主题,也是时代的难题。 徐则臣将自我与他者的纠缠置于扎下这个空间进行演绎,不断追问着普通人的来路与归程,不断关注着异乡人的心路历程。 秦山原为了自我实现,离开了扎下,在城市获得物质生活的满足,也发现自己的精神自我还留在扎下。这里曾经是他的精神乐园,矮墙边,合欢树下,有无法忘却的快乐。他鸳梦重温的时候,快乐的自我遭遇了他者的拷问。原来,在村人眼里,秦山原也同时是他者,是前村长孙伯让的仇人和噩梦。秦山原在乡亲的赞美和尊敬中自我得到极大的满足,随后被孙伯让捆绑在椅子上复仇,面临死亡的威胁,尊严崩溃,以尿裤子收场。扎下,成了“ 自我”与“他者”狭路相逢的空间。一个人既是自我,也是他者。自我和他者,如何和谐共生,小说提出了诘问,也给予读者很多启迪。
徐则臣短篇小说《露天电影》,在描写乡土的同时观照城市,凝视传统的同时面向现代,深挖自我的同时关注他者,其创作的扎下异空间具有丰富的内涵,展现了作者对于全球性、现代性、未来性的深刻思考,是一篇思想深刻的优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