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拍片的时候,我会接Uber的工作攒点房租,但更多时候就像个拾荒者,拾起每个乘客留下的片段故事,利用在路边等单的时候喂给AI重新编辑,像科学怪人一样,用拼凑起来的尸块勉强成篇,虽然没有灵魂,也不具明显的意义,但能赶在被遗忘前将那些模糊而真实的感动瞬间留下,似乎也成了这些文字的意义。
送完M女士后不久,一位黑人小哥上了车。他的穿着得体,语气温柔,透着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从容。他一上车就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个兜售二手汽车零件的商家。他想卖掉汽车电瓶,听完报价后,他礼貌又坚定地拒绝了对方,然后挂断电话,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点倦意。“你今天过得怎么样?”他问。
“还不错,”我回答,“谢谢你的关心。你呢?今天怎么样?”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说不上好。感觉像堆在柜子里的旧衣服,积累太多,柜门绷不住突然一下全散开了。”
那种比喻让我有点触动。我放慢车速,语气轻缓地说:“导航显示我们还有三十多分钟,如果你想聊聊,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开口。“我家唯一的车突然坏了,送去修理,连零件加人工说得花将近五千美金。”他平静地说,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然后,我妻子还在住院,而我前几天刚被我所在的一件后期特效公司裁员了。感觉这些事情全都堆在了一起。”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前方的路上,像在看着某个不存在的出口。“本来以为这些就够糟了,结果我们的猫也病了。那是一只从收容所收养来的猫,已经陪了我们八年。最近它腹部肿得像个气球,医生说是新冠的病变,不好治,建议我们安乐死。”
“你同意了吗?”我忍不住问。
“还没有。”他说,声音有点哑,“我们找了很多地方,最后有朋友推荐了一种疗法,说能救它。这种药没有FDA认证,但听说效果不错。问题是,这药特别贵,而我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停了停,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如果猫咪没办法治好,我们可能很快就得搬离这座城市了。这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但现在,它已经不属于我了。”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窗外掠过的风声听起来如同啜泣,又如哽咽。他忽然问我:“你呢?来加州多久了?你的家人怎么样?”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随口闲聊,似乎在试图抓住些什么,给他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找到一点通风口,哪怕只是对一个陌生的司机倾述一些琐事。
到达目的地时,我们互相祝福有个愉快的一天,并希望日子会越来越好。他下了车,带着那种我看不透的从容消失在人行道上。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事。那些散乱的故事像是拼凑起来的科学怪人,有点凌乱,有点不完整,但却无比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