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监控画面有些失真。老式摄像头在雨雾里抖得厉害,把拆迁区入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垂在半空的手。李明的电动车灯光刺破雨幕时,监控器突然发出阵电流杂音,画面瞬间变成雪花 —— 这是他失踪前最后被拍到的影像。
三天后,警方在顾氏故居的地基坑里找到了他的电动车。车筐里的外卖箱翻倒在地,里面的炒饭已经发霉,凝结成块深褐色的泥。最让人不安的是那面黄铜穿衣镜,镜框上的雕花缠着几缕湿漉漉的长发,镜片却干净得反常,倒映着坑壁上渗出的水珠,像无数双盯着你的眼睛。
“李明确实来过这里。” 年轻警员小张举着强光灯,光束扫过坑底的脚印,“你看这组鞋印,和他外卖箱上的完全吻合,而且……” 他蹲下身,指着泥地里串奇怪的痕迹,“这是什么?像女人的高跟鞋印,可这么深的泥,怎么可能只留下这么浅的印记?”
老刑警周队没说话,指尖在镜框的雕花上轻轻摩挲。这面镜子他有印象,上周拆房队挖出女尸时,它就斜靠在井壁上,镜片朝下扣着,背面刻着个模糊的 “顾” 字。法医当时说女尸死于窒息,脖颈处有圈整齐的勒痕,手里攥着的半块铜镜,边缘和这面穿衣镜的缺口严丝合缝。
“查顾家的档案了吗?” 周队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有些发飘。雨已经停了,风卷起地上的碎纸,贴在断墙上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查了。” 小张翻开笔记本,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动,“顾氏夫妇是 1946 年搬来的,男主人顾景明做珠宝生意,1948 年从汇丰银行楼顶坠亡,警方认定是自杀。女主人苏曼卿从此失踪,户籍记录显示‘迁出’,但没有任何离境记录。”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还有件怪事,档案里顾景明的死亡现场照片,地上有面破碎的穿衣镜,款式和这个一模一样。”
周队的目光落在镜片上。强光下,镜中除了坑壁和警员的影子,还映着个模糊的红影,像团浸了血的棉花。他往前走了两步,红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女人的脸 —— 梳着波浪卷发,涂着正红的口红,正对着镜头微笑,眼角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周队,你看什么呢?” 小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镜片里只有晃动的光斑,“这镜子该作为证物收起来吗?”
周队没回答,他想起法医的话:女尸的面容已经无法辨认,但通过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年龄在 25 到 28 岁之间,脖颈处的勒痕并非绳索造成,更像是被某种扁平的硬物压迫形成 —— 比如,镜框的边缘。
*** 李明第一次见到这面镜子,是在三天前的雨夜。
当时他刚送完最后一单,手机导航把他导进了拆迁区。雨水顺着破旧的广告牌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倒映着断壁残垣。他看见那面镜子斜靠在顾氏故居的门廊下,黄铜镜框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条盘着的蛇。
“这玩意儿能卖钱吧?” 李明踢了踢车梯,把镜子搬起来。镜框比想象中沉,他掂量着分量,听见镜片后面传来 “咔啦” 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擦去蒙在上面的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T 恤领口的油渍格外显眼 —— 是中午送麻辣烫时溅上的。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看看自己笑起来有多憔悴。可镜中的人影没动,嘴角依旧抿着,眼角甚至沁出了点水光,像是要哭。
“搞什么鬼。” 李明骂了句,把镜子塞进车筐。骑出拆迁区时,后视镜里总晃着个红影,距离不远不近,像是有人穿着红裙子在雨中步行。他猛踩油门加速,红影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直到拐进城中村的窄巷才消失。
出租屋在七楼,没有电梯。李明扛着镜子爬楼梯时,每级台阶都发出 “吱呀” 的惨叫,声控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三楼的王老太正开门倒垃圾,看见他怀里的镜子,突然 “呀” 地叫了一声,手里的簸箕掉在地上:“这东西…… 你从哪儿弄来的?”
“拆迁区捡的,怎么了?” 李明喘着气,觉得老太太的反应有点夸张。
王老太的脸色比楼道的墙还白,她指着镜子的镜框,声音抖得像筛糠:“这是顾家的穿衣镜!我小时候见过,苏曼卿总对着它梳头,梳得可仔细了…… 后来顾先生跳楼那天,这镜子碎在楼下,碎片里全是血!”
李明心里 “咯噔” 一下。他听过顾家的传闻,说是男主人杀了女主人,把尸体砌进了地基,自己受不了良心谴责才跳了楼。但这些都是老街坊的闲话,谁也没当真。
“您看错了吧,就是面普通镜子。” 他敷衍着上了楼,把镜子立在出租屋的墙角。镜面正对着床,夜里翻身时,总能看见里面的影子动得比自己慢半拍,像台信号不良的电视。
第二天送餐时,怪事开始发生。
他在商场取餐时,洗手间的镜子里突然多出个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他身后整理衣领。李明猛地回头,隔间的门都关着,只有排气扇发出 “嗡嗡” 的声响。等他再看镜子,女人已经不见了,镜面上多了道口红印,红得像血。
下午送完单,手机突然弹出条陌生短信:“把镜子还回来。” 发件人显示未知,归属地是早已注销的空号。李明以为是恶作剧,拉黑了号码,可没过半小时,短信又出现在垃圾箱里,内容变成了:“她在看着你。”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晚上。他对着镜子刮胡子,刀片刚碰到下巴,就看见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 —— 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牙,手里的刀片正慢慢往喉咙上划。李明吓得把刀片扔在地上,镜中的人影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说 “快动手”。
“这镜子不能留了。” 李明连夜找来块布,把镜子裹得严严实实,塞进床底。可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布料摩擦的 “沙沙” 声,像有人在用指甲慢慢撕开。他捂住耳朵不敢听,却感觉床尾的被子在往下沉,像是有人坐在了上面,呼吸声吹得后颈发凉。
周队在李明的出租屋里找到了本日记。
笔记本的塑料封面已经开裂,里面的字迹潦草,夹杂着外卖地址和零碎的想法。最新的一页写着:“镜中的她在梳头,梳得很慢,发梢滴着水。她让我把镜子送回去,说地基里太冷了。” 字迹歪歪扭扭,最后几个字被墨水晕开,像是滴了眼泪。
“地基里确实有具女尸。” 小张拿着法医的最新报告,脸色凝重,“死者指甲缝里的泥土,和顾氏故居地基的土壤成分完全一致。更奇怪的是,尸体的颈椎有错位痕迹,像是被人从背后猛地拧断 —— 和顾景明档案里的死因描述一模一样。”
周队翻开顾景明的卷宗,黑白照片上的男人趴在碎镜片里,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当年的法医记录写着:“非高空坠落造成的骨折,更像是生前被外力拧断。”
“这就说得通了。” 周队指着照片里的碎镜片,“如果顾景明不是自杀呢?如果他是被人拧断脖子后,再被推下楼的呢?凶手故意把镜子放在楼下,就是为了让碎玻璃掩盖真正的死因。”
小张突然 “啊” 了一声,指着日记里的夹页:“周队你看这个!”
夹页里是张褪色的旧报纸,1948 年的《申报》社会版,角落有则短讯:“珠宝商顾景明坠亡,警方疑为经济纠纷。其夫人苏曼卿失踪,家中财物被盗。” 报纸边缘有行铅笔字,是李明的笔迹:“镜中女人说,她没偷东西,是他想独吞珠宝。”
周队的目光落在穿衣镜的镜框上。他用证物袋里的镊子轻轻撬开雕花,里面露出层黑色的绒布。撕开绒布,十几颗鸽血红宝石滚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 这正是当年顾家报案失窃的那批珠宝。
“原来如此。” 周队恍然大悟,“苏曼卿发现了顾景明的秘密,可能是走私珠宝,也可能是别的勾当。顾景明想杀她灭口,却被她反杀。苏曼卿把他的尸体推下楼,伪造自杀现场,然后把珠宝藏在镜子里,自己躲了起来。”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基里?” 小张不解,“还有李明,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队没回答,他走到那面穿衣镜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擦了擦镜片。镜中除了他的影子,还映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正坐在虚拟的梳妆台前梳头,梳子划过发丝的声音仿佛能穿透镜面。
女人梳着梳着,突然转过头,对着周队露出个诡异的微笑。镜中的周队也跟着笑了起来,嘴角咧到耳根,和日记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李明失踪后的第七天,有人在顾氏故居的井里发现了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内存卡还能读取。里面有段未发送的视频,拍摄时间是他失踪当晚。画面晃动得厉害,显然是边走边拍,镜头里是那面黄铜穿衣镜,镜片上用口红写着 “谢谢你” 三个字。
“她就在里面……” 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镜头突然转向镜子深处,“你看,她在梳头……”
视频的最后几秒,镜中突然伸出只惨白的手,抓住了镜头。画面瞬间变黑,只剩下段尖利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警方后来封锁了整片拆迁区,那面穿衣镜作为证物被存进了物证室。但值班警员说,每逢雨夜,物证室的监控就会拍到奇怪的影子,像个女人在镜子前徘徊。有次他们打开门查看,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都在对着空气梳头,梳得一丝不苟,发梢还在滴水。
而周队,在看完那段视频后就请了长假。同事说他总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发呆,有次还差点用剃须刀划伤自己。他递交的休假申请上写着:“镜中的不是我,是她想让我变成的人。”
如今,曾经的废墟已经被一座座高档公寓所取代。然而,这些公寓却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据一些住户反映,每到深夜,他们总能听到隔壁传来阵阵梳头的声音。这声音轻柔而有节奏,仿佛有人在精心打理着自己的秀发。起初,人们以为只是邻居的生活习惯,但无论怎样敲墙提醒,那梳头声依然会在深夜准时响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身穿红旗袍的女人。她面容姣好,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而眼角的那颗痣更是红得如同欲滴的鲜血。每当有人与她对视时,她都会微笑着,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你恰巧也住在这栋楼里,并且在镜子中瞥见了那个陌生的自己,请立刻移开视线!因为她正在慢慢地变成你,而你,很快就会变成镜子里的影子,永远被困在那片冰冷的玻璃后面,被迫替她梳完那似乎永远也梳不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