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理,祐龄的阿玛实实是没脸见哈尔岱。自家格格打过门就没讨过家大人欢喜,后来又与苏泰闹得不可开交,更何况现如今找的这位“贤婿”吧,越发是拿不出手,显见自己个儿不会教养。于是,老头儿远远瞟见哈尔岱,就挨树后头躲躲闪闪——也是,见了面,说什么呀?
这会儿没办法,只好磨磨唧唧蹭出来。既不再是姻亲,他品级在那里,也就别别扭扭行了礼,然后看着自家格格这一家三口犯愁。
祐龄冲俞启正使了个眼色,他忙端了把椅子出来请哈尔岱坐下,老王爷上上下下扫他一回,哼了一声:“你岳丈也有了年纪,就不知道也伺候他坐?”
待俞启正又折回屋里,哈尔岱冷冷地冲祐龄道:“怎么着?先前嫌我家苏泰没出息,我只当你定要再找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才算遂心,敢情就他?连个眉高眼低都没有,这我可不懂了。”
祐龄倒也坦坦荡荡,将怀里的娃娃塞到她阿玛手中,“从前您可没抱过我,眼下就抱着他罢。”又朝一个十来岁小子招招手,“义庄没好茶,你就去厨房倒两杯滚水过来。”不慌不忙交代一遍,才向哈尔岱微微福了福,“您是长辈,从前祐龄确有不当之处,先给您陪罪了。”接着便站起身,将送来的热水奉到哈尔岱面前,“和苏泰的婚事是我没有福气,不过也是如锦与苏泰有缘,如今夫妻和顺美满,您老人家也该放心了。”她笑着望住俞启正,“我原也糊涂。说什么天上有地下无,他只在我心里头独一无二就已足够。”
事出突然,俞启正原本被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王爷训了个劈头盖脸措手不及,冷不防听得祐龄这一番表白,真个是一阵鼻酸眼热,恨不能也立时剖了一颗滚烫的心与她。“祐龄你放心,我会好好上进,让你们娘儿俩过好日子的。”说出口的,却是这样愣头愣脑的承诺。
“得了得了,你们两口子要腻歪晚上关了房门慢慢腻歪。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们几个是合起伙来蒙我这个老头子啊?如锦开义庄这么大件事瞒着我,居然交托给你们两个外人?”哈尔岱有些气不岔,加之那群臭小子还在眼前晃悠,他一肚子没好气还没发泄完。
祐龄冲孩子们努努嘴:“还不快给爷爷叩头陪罪!就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们小孩儿家家的计较啦!我们一定好好念书认真习武跟您一样报效朝廷!”孩子们也就服她管,老老实实跪下一排,小嘴一边念叨,一边乱磕起头来。哈尔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有点心疼,摇摇头摆摆手,“下去吧下去吧,吵得我头疼。”
“麻溜儿念书去,一会儿先生来了谁背不出来可是要打手心的。”祐龄赶紧把孩子们支使开,才向哈尔岱抱歉地笑笑:“娃娃们的爹都死在战场上了,家里又穷,没人教养,难免没规矩些,如锦也是怕您知道了操心,到底您有了春秋,经不起他们闹腾。可一码归一码,孩子都是好孩子,假以时日,不说个个都能成材,至少可以自食其力,也不枉他们的爹为了这太平天下献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