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打开，间隙里探出了老陈的脸，他望着我摇了摇头便缩了回去，随着“怦”的一声，门又再一次被关上。
在我的对面，固定了一台审讯椅，上面端坐着一名少年。他的头微微向下埋起，似乎生怕视线会高过水平线，双手搭在椅子中间的隔板上，显得有一些无措。大概因为脚腾空的缘故，他不时往前挪动身体——却被隔板挡住了。依我的经验判断，能在这个年纪来这儿的学生，未来都不会太理想。
四十分钟前，同事接到报案说在学校发生了斗殴事件，有同学被刺伤，不一会儿，面前的他作为“主角”被带到了这里。几乎同时，老陈通过学校试图联系他的家长，但是结果似乎并不如人意。
“头抬起来。”我率先打破了审讯室里的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他依然低着头。
“听不懂人话吗？把头跟我抬起来！”
似乎有被我吓到，他机械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了惶恐。
“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知道吗？”
他缓缓点了点头。
“你是哑巴嘛？跟我说出来，知不知道？”他已经让我有了一点不耐烦。
“知道。”他顿了一下，“知道。”
“为什么用刀刺别人啊？还是在学校门口。”
“他们打我，我才还的手。”
“屁，那你还提早把刀带上？”这种混混般的回答我都听腻了。
不等到他回答，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老陈在门口招了招手。
一段短暂的交流后，我回到了房间内。
“他们昨天跟我说，周五放学会在校门外堵住我，还让我等着挨揍，我太害怕了，才偷偷把家里的水果刀带上。”没等我坐下，他竟然先开口了。
“人家威胁你，你不能告诉老师吗？”我说完就有一些后悔了，像他这样的孩子，向老师告发后，在学校里也只能是挨更多的欺凌吧。那一瞬间，我想过为先前粗鲁的情绪道歉。
他到最后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被刺的孩子伤情无碍，伤者的单亲父亲接过赔款后，乐呵呵地选择了和解。我带着他出去的时候，家长之间已经签署完调解书了，他爷爷看到孩子出来，上前粗鲁地抓过孩子的手，一边带着往外走，一边将手中的电话递给了他。虽然隔着有一段距离，我还是听见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呜咽声和谩骂声，想来应该是孩子在外打工的父母吧，只是自始至终孩子木讷的神情......
看着他们离开，我在单位门口给老陈点了支烟，问道：“你说，每一个孩子都会感激父母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吗？”老陈长吐了口气，我看着那阵烟向头顶斜上方弥漫开来，耳边却没有听到老陈的回答。我转过头去，只见他叹了声气，将刚点着的烟丢在地上，转身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