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哭了一阵,一想还没有买棺椁,父亲还在门板上躺着。万水赶紧起来对万山说,我们去街上看看,买棺木去,不能让父亲晾在门板上。
两人出去了。路上说起父亲病逝的原因,万山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他是忙着了,累着了,才引发的脑出血。万水说道:“父亲都忙了一辈子了,也没忙出啥大病来。他到你花茶厂能干什么?你不是早就停业了吗?”
“你怀疑我吗?我能对父亲怎么样?他愿意到我的花茶厂,我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你肯定气着他了!”万水生气地说。
“他没有承受能力,能怨谁?他去世了,我都不悲伤是不是?你不要给我说这个。”万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了。
“他没有承受能力?你到底说了什么?”
“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把城里的房子卖了而已。”
“你还不至于卖房子吧?”万水惊讶地看着万山。连车速都降低了。
“我怎么不至于?我欠了将近四十万元的账,大过年的,我不能不还吧?”
万水这下子要拿新的眼光来看待万山了,那眼光是质疑的,是迷茫的,是不确信的。“你怎么会欠那么多钱?”
万山嗫嚅着说:“其实我这年几乎没有什么盈利。而支出却越来越多。”
“看嘛,这就是父亲气病的根源,你怎么能实话跟他说呢?”万水恼火得真想扇他哥一巴掌,可是父亲还没入土,他不想闹事给别人看。
“他早晚也会知道啊!他如果没有高血压,也不至于今天,这也不能全怪我。”
“好好好,我现在不给你理论。”
他们跑了一个晚上,才用车拉回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椁。
腊月初七早上,素英让万山万水通知了所有亲戚。万山也给真真打电话,把琪琪带回来了。这几天烧纸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每来一个或几个人,兄弟俩都要用磕头礼跪接。外人并不知道韩进财是由于生气又加上摔倒才死去的,都知道他是突发脑出血,他们除了感叹人生的无常,心里还会有一个隐隐的想法,那就是好好善待自己。人往往就是这样,在面对生命逝去的时候,才会倍加珍惜活着的现在。
腊月初九是韩进财出殡的日子。早晨,天空阴沉着脸,仿佛在为一个人的逝去而悲伤。呼啸的北风,带来冰刀一样的寒冷吹刮着送葬的人们,呜呜的风声给他们配上了更加哀戚的音乐。唢呐声时高时低,那是被冷风分割了,裹挟了,吹碎了,碎成万山和万水流在脸上的冰冷泪滴。琪琪和万水四岁的孩子一起跟着爸爸,慢慢地走着。对这俩孩子来说,他们再也没有疼他们爱他们的爷爷了。琪琪略大,已经很懂事,他见别人哭,就跟着哭,别人不哭时,他也不哭,还知道照看着小弟弟。
父亲安葬了,那晚下了一两个小时的鹅毛大雪,风隐逸了,天空灰蒙蒙,一片肃静,只听到雪沙沙的落地声。雪似乎在给逝者铺上一条通往天国的路。只有在这样的路上才没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