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我大学毕业后上班的这个城市——邯郸。
我来到了罗城头小区马清的住处——马清是我在光明电器厂时最要好的同事,也是当时厂技术科的骨干。那个时候厂里没有单身宿舍,我一直借住在马清家里——马清家有两套单元房,他的母亲就独自住在附近的另一套单元里;马清的父亲原是区经委的副主任,是在前些年为马清联系毕业接收单位时遇车祸故去的。我知道马清脑子灵,大学期间又是学理工科的,自己想在家乡做些事,找他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而且过去我们也都有过这方面的意向。
马清今天正好在家,他依然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穿着宽松的大裤衩大背心......只见他孤独的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我发现房间里的家具一件也没有了,像是刚刚搬过家,地面上也很凌乱。
一见进门的是我,马清方才还灰暗的眼睛突然一亮......马清的脸瘦了许多,眼圈儿有些发红,好像是刚刚哭过.......
我们两人对视着站了一会儿,马清才告诉我——说他的母亲刚被医院确诊得了胃癌,要急着动手术,可钱不够用,只好把这里所有的家具全卖掉了,他还说,他的母亲虽然住上了医院,但手术费仍还差很多,他现在正为这事儿着急呢......马清还说,我辞职后他也辞职了——他也不想老那么耗着了。
我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元钱放到了马清的手里——这基本上是我打工至今所有的积蓄。我看到马清接钱的手都在哆嗦,心中也为好朋友难过。
我安慰着马清,让他别着急,并希望与他一道去看望他住院的母亲。但马清坚持让我留在家里,说我鞍马劳顿需要休息,还说他很快就能从医院赶回来......
送走马清后,我便开始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我觉得用自己的钱去抢救一个人的生命比做生意更重要......
可是,两个小时都过去了,我仍不见马清从医院回来,我的心里很焦虑......
忽然,我听到了门外开锁的声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一定是马清从医院赶回来了!
但让我很失望——推门进来的不是马清,而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裙子的陌生中年妇女。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位穿着短袖广告衫,抬着铝合金材料前来装修的民工......
那位妇女看到我后吃了一惊,她倒退了一步,马上便直愣愣地瞪着我,毫不客气地问:“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快说”!
“我是马清的好朋友——这是马清的家,怎么?你是谁”?我平静的回答着并询问着。
“这他奶奶的还是马清的家吗?这房子是我的了!马清这个龟孙子——这房子都不是他的了,还赖把钥匙顶个屁呀”!......这位妇女说到这里,气愤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她回过头来对那两位装修工大声吆喝着:“你们俩还愣着干嘛?干活吧。记得干完把他奶奶的外面的那把防盗锁换掉”!......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忽然感到事情不妙,不无担心地问。
“马清这个小舅子,他没告诉你吗?这套房子他才卖给我。昨天才刚办清了过户手续......你看,这证件我幸好都带着。马清这个混蛋,这房子都卖了,还领着人家到这里来,过什么干瘾呢“?......这个妇女一直气愤地骂骂咧咧着。她还随手把一些纸张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狠命的拽了出来......
我看到了这些房产买卖的发票和协议。协议上面都盖着许多印章,也有我熟悉的签着马清姓名的手迹,还都按着手印......
我只好默默的退出了房间。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顿感到自己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不久,我来到了马清母亲的住处,我虽然过去只陪马清来过一次,但我还是找到了这儿。
我敲了好长时间的门,这门还是没有被打开。我刚要转身离开,忽听见隔壁房间的门响了一下......
我正要问话,只见隔壁有个老太太把头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她冲我不耐烦地嚷道:”别敲了,别敲了,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了,那个老太太都死了两个多月了“!
”是马清的妈妈吗“?我忙问。
”嗯“!,这个老太太只这么一应,就又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我又来到了和马清昔日一起工作过的地方——光明电器厂。
我从办公室王主任那里了解到,马清在我离场厂后不久,便结交了许多不三不四的朋友,整日里吃喝玩乐,三天两头旷工。后来他干脆辞了公职,还跟那些人合伙做起了什么生意。并很快赔了钱......这样,马清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向他妈去要钱,还整日里打麻将、玩扑克、打电子游戏机去赌博。这钱一花光,他便又向他妈索要。直到有一次,马清在录像厅里看黄色录像被关进了拘留所,让老太太去保释......老太太又惊、又吓、又气、又急,不久就生了场大病死了。一失去了他母亲这个”靠山“,马清很快就把他母亲住处的家具都卖掉了。然而坐吃山空,后来索性想办法骗朋友、骗熟人的钱,而后溜之大吉——反正他居无定所,再想找到他,真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