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1
(《河南程氏外书·传闻杂记》)谢显道历举佛说与吾儒同出处,问伊川先生。先生曰:“恁地同处虽多,只是本领不是,一齐差却。”
本领,指根本纲领、核心价值观,儒家以仁义礼智信为本,强调人伦秩序,追求修齐治平;而佛家以出世解脱为本,追求断烦恼,了生死,跳出轮回。
恁地,如此。
谢显道罗列来很多佛家和儒家理论上的相同之处,拿去问伊川先生。伊川先生告诉他:“虽然相通的地方如此之多,但两家的核心价值观不同,只要价值观不同,那么所有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13.12
(张载《正蒙·大心篇》)横渠先生曰:释氏妄意天性,而不知范围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缘天地,明不能尽,则诬天地日月为幻妄,蔽其用于一身之小,溺其志于虚空之大,此所以语大语小,流遁失中。其过于大也,尘芥六合;其蔽于小也,梦幻人世。
《系辞上》:“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范围”,韩康伯注曰: “拟范天地而周备其理也。”,孔颖达疏曰: “范谓模范,围谓周围。”,大意是说,《易》道可效法天地的范式、涵括天地的运化规律,且不会出现偏差。
范围天用,即穷理,并遵照天理而行事。
因缘,佛家认为,因是事物生起的主要条件,缘是事物生起的次要条件,有因有缘,必然成果,即因缘果报。
横渠先生说,释氏虚妄揣测天性,却不懂得去穷理而行义,反而用微不足道的人体感官去解释天地变化,当自己不能充分理解世界的时候,就污蔑天地日月都是虚妄不实的,只是幻象。佛家被自身渺小的身体所蒙蔽,却又沉溺于追求宏大的虚空境界,所以他们无论谈论宏大的境界,还是谈论具体的事理,都偏离了中道。他们的宏大境界过于极端,把宇宙六合都视为尘芥;他们在认知具体事理时又被自身所局限,因而将真实的人间万事视为梦幻。
谓之穷理,可乎?不知穷理而谓之尽性,可乎?谓之无不知,可乎?尘芥六合,谓天地为有穷也;梦幻人世,明不能究其所从也。
《说卦传》云:“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圣人创作周易,是通过卜蓍、立卦、生爻等形式,顺应道德准则,将天理具体化为义,因此,易经探究天下万物的规律,充分体察万物的本性,最终抵达领悟天命的境界。
《中庸》云:“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大学》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
格物穷理的路径,知至是穷理的结果,意诚、心正、身修是尽性的体现。
因此,横渠先生接着说,能说佛家做到来穷理吗?既然不能穷理,那能做到尽性吗?佛家号称无所不知,可以吗?佛家将宇宙视为尘芥,这是说天地是有限的,将真实的世界视为梦幻,这是不能穷究世界的本源。
横渠先生从儒家“穷理尽性”的角度来批判佛家,认为要通过探究客观规律(穷理),来通达事物的本性(尽性),然后知行合一。而佛家以感官认知曲解客观天地变化的规律,认知不足便否定其真实性;同时脱离行动空谈虚空,忽视了天道在现实中的真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