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孤独,但才知道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阿诺喜欢坐车,那种头晕眼花眼神迷离的感觉真好。阿诺陪着钟双双开着破三轮车送货,上面的铁已经生锈了。说来也怪,阿诺只有坐这破三轮车时才不会晕车。她总说,因为这是敞篷的。
钟双双嘴上说着不需要阿诺帮忙,实际上她连搬货都已经很费力了。有时候,需要阿诺自己送货。阿诺不会开三轮车,钟双双说请人浪费钱。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要走过去,一走就是走好几里地。
微风拂过阿诺的脸庞,阿诺孤身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篮子。
“希望钟双双明天就好起来。”
阿诺抱着篮子一直走。知道天边的火烧云映入眼帘,她才送到了货。收到了一些钱,其中一些是要交给杂货铺的。
“喂,阿诺——”是刘鲲。
刘鲲骑着自行车载着阿诺,夏日里,一位少女的衣服被烫出了一个洞。
阿诺拍拍身上的尘土。
“这该死的鸡,吃我的稻子,看我杀不杀你就完了……”钟双双在跟鸡怄气。
“我回来啦——”
钟双双斜着眼睛看她。
“这么久?想当年我跋山涉水,一会走几里地都不带累的。”
“今天晚上吃什么?”
“没人管你饭。”
天色暗成淡蓝,远处群山如黛。阿诺坐在地上,向河里打水漂。
“我总觉得孤独,但才知道孤独是人生的常态。”阿诺喃喃自语。
“喂?又是哪个孤独的小盆友坐在这里独自流泪哦……”刘鲲阴阳怪气,坐在阿诺旁边。
“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了,你要是觉得孤独可以找我。”刘鲲抛了个媚眼。
“咦,走走走,恶心死了。”
云边透过了一丝微光,火烧云清澈透亮。阿诺没见过这样的火烧云,拿起相机对着火烧云拍下一张照片。
“你还会用相机?”
“走,我带你去我家,我拍了很多照片都放在一个照片簿里,不过要小心些,不能让钟双双看见。”
傍晚山林的影子里,混杂着两个小人的身影。
“开饭了?”阿诺试探性地问道,将刘鲲藏于身后。
“废话,不开饭我吃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钟双双吐着鸡骨头。
“我在河边打水漂。”
“快来吃饭。”
阿诺进了屋子,偷偷将照片簿拿出来给刘鲲。
阿诺去县里送货要坐公车,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钟双双说,这样是在休息。
“滴,请投币。”阿诺呆呆的望着司机。
“你是学生卡是吧?今天一号了。”
“啊,我不知道。”阿诺赶紧坐下来。这么快就七月了,今天是烟火大会的日子。
她翻了翻自己的小钱包,里面没有一块硬币。她望向窗外,阳光穿透玻璃,刺瞎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他带着墨镜,脚下坐着的是温顺的导盲犬。中年男子的皮鞋擦的很亮,反着的光穿透云层,刺伤了太阳。
阿诺有些晕车。她想吐,又很无奈。
上来一个戴帽子的蓝衣少年。他冲到阿诺旁边,笑着:“嘿,没想到吧?”阿诺看到了刘鲲。
“你怎么在这儿?我有些晕车。”阿诺站起身,换了个座位,刘鲲坐在旁边。
“我妈同意我出来玩。”
“你帮我去投两个硬币,我学生卡忘记激活了。”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车已经到达目的地。
阿诺送完货,顺便和刘鲲买点烟火回来。烟火很重,全是刘鲲搬的。他说,这是怜香惜玉,阿诺笑他嘴贫。
钟双双也在准备烟火大会。她用纸做了几个,正常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放不了。阿诺带回来烟火的时候,钟双双眼睛都直了,搂着阿诺一顿夸。
“真给力啊……我就等着这个呢。”她对着阿诺一顿猛亲,刘鲲在一旁笑。
阿诺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一脸嫌弃。
阿诺喜欢放零零星星的烟火。烟火漫天飞舞,煽动了邻居家的花海。钟双双坐在板凳上,眯着眼睛,望着大片大片的烟火,眼神深沉而久远。
“阿诺,要一起吗?”刘鲲带着鞭炮飞奔过来。
“你是要笑死我吗哈哈哈哈哈——这大鞭炮也不怕轰死个人。”
“哪有,轰死你也不会轰死我。”
“你你你,可恶。”
刘鲲笑嘻嘻地看着阿诺。
烟火大会意义久远,这不仅仅是对老人而言。钟双双望着源源不绝的烟火,留下了泪珠。模糊的泪水中,她看见了幼时的钟双双牙牙学语看着烟火;她看见了少年时的钟双双和朋友嬉笑着放着鞭炮;她看见人到中年的自己抱着孩子在烟火大会上轻声叹了口气……人的一生何时变得如此匆忙?匆匆一过,已经变成白发老人。钟双双在这个村子里守了大半辈子,好像什么都没活明白。
她轻轻抬起头望向阿诺。
你无忧无虑也好,你自由自在也好,你要像鸟儿一样翱翔也好,你灰头土脸拼搏也罢,切记要活的明白。
石墙上映着三个人的影子,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挺好的。
夏日的一个中午,钟双双坐在院子里择菜。
“外婆,我看见你在烟火大会烟火大会上哭了。”阿诺没话找话,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
“去去去,哭了值什么钱,又不是掉金豆豆。”
现在还好,尽管是夏天,却也不怎么热。阿诺躺着在凉席上,闭上眼睛,阳光轻柔地抚摸过她的每一寸肌肤,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啊。阿诺歪着头看看渔村的树,看看渔村的花又看看渔村的外婆。钟双双的脸上皱纹很深,像墙壁上斑驳的胶片。屋子里的老式收音机还在缓缓地放着让阿诺听不懂的戏曲,墙上的老照片透出了岁月的痕迹。天边淡淡的云层拂过天空,从光年之外缓缓赶来。对阿诺来说,渔村就是她的全世界。
“外婆,你会永远陪着我对吗?”
“外婆在,一直都在。”
阿诺幸福地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