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请帖

林秋雨站在解剖台前,手中的手术刀微微颤抖。这是她从业以来遇到的最离奇的案子——第三具尸体了,死因依然是"不明"。

她摘下橡胶手套,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在惨白的墙壁上投下她单薄的影子。突然,一阵冷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林法医,有新案子。"助手小王敲了敲门,"死者是市立医院的张主任,死因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但是......"

"但是什么?"

"他的枕边发现了一张黑色请帖。"

林秋雨的心猛地揪紧了。她快步走向物证室,隔着证物袋,她看到了一张漆黑的请帖,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诚邀您参加死亡盛宴",右下角有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扭曲的人脸。

"这是第三个了。"陈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重案组的刑警队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古龙水的气息,让林秋雨莫名安心了些。

"前两个死者的请帖呢?"她问。

"消失了。"陈明远的声音低沉,"在确认死亡的瞬间,请帖就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林秋雨感觉后颈一阵发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当她回到办公室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黑色请帖。

她的手开始发抖,请帖上的暗红色字迹仿佛在蠕动,那个扭曲的人脸符号似乎在对着她笑。她颤抖着打开请帖,里面只有一行字:"三天后,午夜十二点,不见不散。"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把她吓了一跳。是陈明远。

"林法医,张主任的尸检报告......"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你还好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我收到了请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林秋雨感觉办公室的温度骤降,她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白雾。墙上的时钟指针突然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的手正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猛地转身,身后却空无一物。但当她再次看向镜子时,那个人影依然站在那里,这次她看清了——那是一张扭曲的脸,嘴角咧到耳根,正对着她笑。

林秋雨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镜中的幻象已经消失。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她。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明远大步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衣摆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林秋雨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他的配枪。

"请帖呢?"他直截了当地问。

林秋雨指了指办公桌,那张黑色请帖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陈明远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请帖。当他看到那个扭曲的人脸符号时,眉头紧紧皱起。

"这个符号......"他喃喃自语,"我在二十年前的案卷里见过。"

"二十年前?"林秋雨感觉心跳加快了。

陈明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笔记,其中一页上画着一个相似的符号。

"1999年,市立医院发生过一起重大医疗事故。"他低声说,"一个叫周明的病人因为误诊去世,他的妻子在太平间里用血画下了这个符号,然后......"他顿了顿,"跳楼自杀了。"

林秋雨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想起今天解剖的张主任,正是当年那起事故的主治医生之一。

"叮——"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第一个夜晚,你听到了吗?她的哭声。"

几乎同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像是女人的啜泣,又像是风穿过缝隙的呜咽。林秋雨看向陈明远,发现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你也听到了?"她颤抖着问。

陈明远点点头,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哭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突然,办公室的灯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中,林秋雨看到门缝下渗进一滩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缓缓蔓延,形成一个扭曲的人脸形状。

"我们得离开这里。"陈明远一把抓住林秋雨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凉,但力道很稳。他们冲出办公室的瞬间,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那滩液体却真实地留在了办公室门口。陈明远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端闻了闻。

"是血。"他沉声说,"但已经凝固很久了。"

林秋雨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说周明的妻子是在太平间自杀的?"

"对,就在发现丈夫尸体的那个晚上。"陈明远站起身,"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她死的时候,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林秋雨低头看向那滩血迹,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她似乎看到了一双高跟鞋的轮廓。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是一条新的短信:"第二个夜晚,你会看到她的脸。"


林秋雨盯着手机屏幕,那条短信仿佛带着某种诅咒的力量,让她的手指微微发颤。陈明远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看了一眼短信内容,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我们得去太平间。"他突然说。

"现在?"林秋雨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陈明远从风衣内袋掏出那个老旧的笔记本,快速翻到某一页:"周明妻子自杀的那晚,太平间的监控录像显示,她在丈夫的尸体旁待了整整两个小时。而且......"他的手指划过一行潦草的字迹,"她在墙上写下了什么。"

"可是那起事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太平间早就翻新过......"

"有些东西,"陈明远打断她,"不是翻新就能抹去的。"

他们沿着昏暗的走廊向地下太平间走去。林秋雨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但每次回头都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太平间的门虚掩着,陈明远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他打开灯,惨白的日光灯照亮了整个空间。林秋雨注意到,角落里有一面墙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深。

"就是这里。"陈明远走到那面墙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喷雾瓶,往墙上喷了几下。林秋雨惊讶地发现,墙面上渐渐显现出暗褐色的字迹: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诅咒将降临在每一个有罪之人身上。"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在字迹下方,画着那个扭曲的人脸符号,比请帖上的更加狰狞。

突然,太平间的温度骤降,林秋雨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次比在办公室听到的更加清晰。

"别回头。"陈明远低声警告,但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

林秋雨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她的后颈,她死死盯着面前的墙壁。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她看到墙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子,长发及腰,穿着一条白裙,脚上是一双鲜红的高跟鞋。

"周太太......"陈明远突然开口,"我们知道您的冤屈,但这样下去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影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墙上的字迹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林秋雨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陈明远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温婉的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您的女儿还在等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她一直在找您。"

影子突然停止了晃动。林秋雨惊讶地发现,墙上的液体开始倒流,字迹和符号渐渐消失。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了。

太平间的温度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林秋雨注意到,地上多了一滴鲜红的血迹,形状像是一滴眼泪。

"这是......"她蹲下身,想要触碰那滴血迹。

"别碰!"陈明远一把拉住她,"这是诅咒的媒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特制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将血迹收集起来。

"你早就知道这些?"林秋雨盯着他。

陈明远苦笑了一下:"我父亲是当年处理这起案子的警察。他在周太太自杀后就开始调查,但没多久就......"他顿了顿,"出了意外。这个笔记本是他留下的。"

林秋雨感觉心脏猛地一跳:"所以你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

"对,但我没想到诅咒会再次出现。"他看向手中的玻璃瓶,"而且这次,似乎比二十年前更加强大。"

就在这时,林秋雨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条彩信,照片上是一双沾满血迹的红色高跟鞋,背景是市立医院的老太平间。配文是:"第三个夜晚,你将穿上这双鞋。"

林秋雨盯着手机屏幕,那双沾满血迹的高跟鞋仿佛在向她招手。她感觉脚踝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脚踝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淡淡的淤青,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过。

"我们必须找到周明的女儿。"陈明远收起玻璃瓶,语气坚决。

"你知道她在哪?"

"我父亲在笔记本里提到过,周太太自杀前把女儿托付给了她的妹妹。"陈明远快速翻动着笔记本,"但后来......"他的手指停在一页泛黄的剪报上,"她妹妹一家在周太太死后不久就搬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林秋雨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周太太自杀时穿着红色高跟鞋?"

"对,怎么了?"

"我记得张主任的尸检报告里提到,他的脚踝有奇怪的淤青,就像......"她掀起裤脚,露出脚踝上的痕迹,"就像这样。"

陈明远的眼神变得锐利:"你是说,所有收到请帖的人,脚踝上都有这种痕迹?"

林秋雨点点头:"我之前以为是巧合,但现在看来......"

突然,太平间的灯开始剧烈闪烁。在明暗交替中,林秋雨看到墙上的影子再次出现,但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

"那是周明和他的女儿。"陈明远低声说,"他们在看着我们。"

影子渐渐清晰,林秋雨看到小女孩在哭泣,而男人的影子则指向某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是一排老旧的储物柜。

陈明远快步走过去,用力拉开储物柜的门。灰尘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二十年前的旧物。在最底层,他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

铁盒上刻着那个扭曲的人脸符号,但这次符号的眼睛位置有两个小孔,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陈明远用特制玻璃瓶接住液体,发现和之前收集的血迹一模一样。

"这是......"林秋雨凑近看。

"诅咒的源头。"陈明远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双迷你版的红色高跟鞋,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周太太抱着女儿,笑得温柔。

就在这时,林秋雨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条视频,画面中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正在给一个小女孩穿红色高跟鞋。配文是:"最后一个夜晚,你将完成仪式。"

陈明远突然抓住林秋雨的手腕:"我知道周明的女儿在哪了。"

"在哪?"

"就在医院。"他指着照片背景里的一扇窗户,"那是医院老住院部的窗户,我认得那个角度。周太太的妹妹可能一直把她藏在那里。"

他们冲出太平间,向老住院部跑去。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但林秋雨总觉得还有另一个脚步声跟在后面。她不敢回头,生怕看到那双红色高跟鞋。

老住院部已经废弃多年,空气中弥漫着霉味。陈明远凭着记忆找到了那间病房,门锁已经生锈,他用力撞开门。

房间里,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她穿着白色病号服,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红色高跟鞋。

"周小姐?"陈明远试探着叫道。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林秋雨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脸和照片上的周太太一模一样。

"你们终于来了。"女子露出诡异的微笑,"妈妈等你们很久了。"

就在这时,林秋雨感觉脚踝一阵剧痛,她低头看去,发现那双迷你高跟鞋不知何时已经穿在了她的脚上,正在慢慢变大,与她的脚完美契合。

林秋雨感觉那双高跟鞋正在吞噬她的意识,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她看到周小姐缓缓站起,明明穿着高跟鞋,却像幽灵一样飘向自己。

"二十年了,"周小姐的声音忽远忽近,"妈妈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宿主。"

陈明远突然举起那个特制玻璃瓶,里面的血液开始发光:"周太太,我知道你能听见。看看这个!"

他将玻璃瓶摔在地上,血液溅出的瞬间,空气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周太太,她痛苦地扭曲着,似乎在挣扎。

"妈妈!"周小姐尖叫起来,"不要!"

林秋雨趁机想要脱下高跟鞋,却发现鞋子已经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她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周太太的记忆。

"快!"陈明远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符纸,"这是你父亲留下的!"

林秋雨接过符纸,上面画着那个扭曲的人脸符号,但这次符号的眼睛是闭着的。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将符纸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她念出墙上的字,"但您女儿还活着,您真的要夺走她的未来吗?"

周太太的身影突然凝固了。林秋雨感觉脚上的压力减轻了,她继续道:"您女儿这些年一直被困在这里,穿着您的高跟鞋,扮演着您的角色。这不是您想要的,对吗?"

周小姐突然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容貌开始变化,从周太太的样子变回了一个年轻女子。

"小芸......"周太太的身影发出微弱的声音,"我的女儿......"

陈明远趁机将剩下的血液洒向周太太的身影:"安息吧,您的仇已经报了。让您的女儿自由吧。"

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林秋雨感觉脚上的高跟鞋松动了。她用力一扯,鞋子终于脱了下来。与此同时,周太太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点点荧光。

周小姐——现在能看出她只有二十出头——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对不起......我只是太想妈妈了......"

林秋雨走过去抱住她:"一切都结束了。"

陈明远收起那个空玻璃瓶:"你父亲留下的这个法器,终于派上用场了。"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林秋雨问。

"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周太太的怨念太深,总有一天会再次出现。"他看向窗外,"但他也相信,只要有爱,就能化解仇恨。"

一个月后,林秋雨站在市立医院门口,看着周小芸坐上车,去开始新的生活。陈明远走到她身边:"你的脚踝还好吗?"

林秋雨低头看了看,那里只剩下淡淡的疤痕:"没事了。对了,那双高跟鞋......"

"已经处理掉了。"陈明远说,"用你父亲留下的方法。"

他们相视一笑,阳光洒在肩头,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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