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幅窗帘,是由霜雪凝结而成的,这些年来一直掩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每到年味渐浓的时候,它就耸动着,浮现在我眼前。我曾几次提起笔来,想把这幅雪窗帘挂出来,然而它最终还是融化在世俗生活的浊流中了。我以为它就此消失了,谁知这两年它又悄悄地现出形影了。它孤寂地待在我心中的一角,发出明亮而又冰冷的寒光,让我警醒。我这才明白,真正的霜雪如果不用心去暖化它,是送不走的。
许是因为身处炙热的夏季,内心开始对所有清凉的东西心生渴望,偶然间看到迟子建的这本《雪窗帘》,当下就决定就将它收入囊中,迟子建的名讳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这位中国著名的女作家不止是鲁迅文学奖、矛盾文学奖的最佳得主,还是蝉联豆瓣高分作品集的榜上常客,她的文字率真诚挚,聊聊数语间足以慰藉无数游子的心,在她的文章中,你可以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最极制的情感拉扯,一张一弛间,将读者带入另一个五味杂陈的世界。
《雪窗帘》这本书由14个短篇小说构成,14个故事写就了14段不同的人生经历,与书名同名的《雪窗帘》讲述的就是文中的“我”在归家途中遇到的一件事情。
每逢腊月,火车站就开始接档成为人流量最为密集的场所,售票窗口永远排着长长的面色焦灼的购票者,站台上是黑压压的等候上车的人,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遇见了那个提着篮子的老妇人,那位年迈的妇人显然第一次坐卧铺,当她拿着女儿连夜排的卧铺票却被人从座位上赶下去后,她的心中充满委屈与懊恼,可谁让你自己不懂火车上的“规则”呢,不得已她只得委身于那个倚墙的座位,不敢挪动分毫,在这场座位之争中,有很多“真诚”的好心人,比如有一位座位在上铺的男士,他不无遗憾的跟妇人说:“唉,可惜我买的是上铺,您也爬不上去,要不我就让您去睡得了。”本就是玩笑话,怎奈旁边有一爱接话的男士接下了话茬:“我是下铺的,我能爬到上铺去,你让老太太睡我的铺,我睡你的这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这可吓坏了先前那位男士:“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我可不能让你到上铺去,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我天天早晨打太极拳,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别说爬个上铺了,就是让我上树都没问题!”
“哎,那可不行,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可负担不起!”先前的那位男士的脸涨得通红,他急忙说自己拉肚子,得赶快上厕所,逃之夭夭。
还有另外一位抱着孩子的“善良”女士,那女士对老妇人说:“我带着孩子睡下铺,可是小孩子离不开我,不让别人陪,我要是在家,她奶奶搂着她睡都不行。你说她要是像别的小孩子不认生的话,我就让你和她睡一个铺了。
整个车厢人来人往,几乎每一个人都对老妇人的遭遇表示同情,也不无遗憾的表示如果可以的话自己真的很想将座位让给老妇人,可直到列车即将行驶到终点,老妇人依然像尊雕塑般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这场景不禁让我联想起母亲前些年去医院检查时的故事,50多岁的母亲虽然已在他乡工作多年,可还是操着一口纯正的家乡土话,那位已接诊过一上午的医生似乎情绪也已接近爆发的顶点,他不耐烦的说,让你女儿说,你说的一句都听不懂。听到这句话,我看到母亲静静的低下了头,再也不发一言。自此以后,每次去医院,她都不大愿意说太多话,这种状况直到我们遇到另一位和善的医生时才有所缓解。
我们这一生中总是不可避免的陷入到很多的困境里,内心窘迫不安,仿佛自己就是别人眼中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人,时间长了,自己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本就是身处尘埃之人,又何必总是企及天边的云彩,可生活真应该如此吗?
作者在文中刻画了许多身处底层的小人物,他们像只蝼蚁般生活在世界的一隅,因缘际会相识在天涯的一角,两个人的生活开始有所交集,可爱也好恨也罢,终会随时间散落于尘埃深外,时过境迁,当白发苍苍的他们偶遇在世井间,余下的不过是一生长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