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六七年的年关将至,生产队里的年终决算快要出来了,大家都明白,今年的决算是没有什么看头的。原因,一是有几十亩过秋后插下的晚稻几乎失收。二是队里七八十亩地的棉花棉铃虫什么的防治得不好,减产减收了不少,棉花那可是队里来钱最多的经济作物,接手父亲的雷队长一是不懂,二是打药的时候他大弟雷光华被抽到大队搞文g去了,他是队里的棉花组长,队里只他懂点棉花病虫害的防技术。年底队里的分配决定了不是什么好的分配,那年的年肯定是没有上年过得那么热闹了。这不,到了做粑粑熬糖攘豆剪子的黄金时候,队上都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鲜有户把两户做了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队上的吕毛儿、陈毛儿、曾毛儿和我等几个小毛孩都没蹭到一点点热糯米饭团、热豆剪子吃,这与去年是大不相同了,去年丰收了,过大年之前是东家熬糖、西家打糍粑攘豆剪了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的。腊月初夜晚的冷北风一吹,雪就跟着来了,父亲一大早就冒着雪出了门,他这是为一家人过个好一点的年找点财路。快要过大年了,他知道就他一个劳动力和孩子母亲半个劳动力挣的工分,到年终决算时,那是肯定又要翻出水的(超支款),他在年关之前必须弄到一些钱,不然过年一家人会连肉皮都见不着的。父亲的大舅住在豆港十一队,舅爷爷舅奶奶两老是长期在澧水河里以打鱼为生计。这两天舅奶奶生病了,不能上船摇船撸桨了,舅爷爷就叫父亲和他一起到河里打上几天鱼,看是否能让他的外甥能搞几个过年的钱。“这个鬼天气,昨晚上半夜里都是满天星光,咋一大早就下起了大雪”,父亲在风雪交加的大堤面上踏着齐脚背深的雪往舅爷爷渔船停的河边上赶,他边跑起了碎步边念叨着这个鬼天气。舅爷爷的渔船是停在十一队的河边上,这里离打鱼的石龟山旁边的石龟潭很近。石龟潭,澧水流到这里冲了个大深潭,到了冬季枯水期,水深还有几十米,河面宽还有好几百米。水深河宽好藏鱼,每到冬季落在这个潭里的鱼有很多,打鱼的人冬天里都喜欢在这个深潭里打鱼。“舅舅,舅舅”,父亲连叫了几声,舅爷爷船头上的竹篾蓬吱呀一声向后滑动开了。“伏佑,你这么早就来了,天上还下好大的雪呀,你吃过早饭没有”?“我炒了一碗昨晚的剩饭吃了”。“那好,我也吃了,那我们就赶紧去打鱼,下雪了,水面上更冷了,鱼都沉底了,还有鱼打些”。舅爷爷俩佬打的是一种撑高网,这种网就是用麻线织的一种圆筒状的大网,圆网的直径有七八米,放网时是在船头用一根大楠竹把网撑开后再慢慢罩向河底,实际上就是手甩网的翻板,不过是网大了些罢了。河边的浅水区,薄薄的冰棱划得鱼船吱吱响,父亲用力的划着双桨,一会儿就到了河心。“舅舅,我的体力好些,你来划船,我来撑槁放网”。到河心后,父亲慢慢的爬到了小鱼船的船头,换上舅爷爷划船,他熟练的打起了撑槁网,这活父亲做伢儿时就干过,这是他的拿手。天太冷了,几个时辰,河面上就没有了几条鱼船,舅爷爷琢磨着是该收工了。“伏佑,时间不早了,你上岸到码头上把今天打的鱼卖了,我在这里等你”。“好的,我马上去卖”。父亲提上打上来的三十多斤各色鱼,小跑一样的到保河堤码头上去卖鱼。打鱼后,父亲又要到保河堤码头上去卖,那晚父亲到断黑时才回到家里,他回来时竹蓝子里还有几斤小黄鼓鱼没卖完,是上午打起来的鱼,现在已经冻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冰棱,父亲也差不多冻成了个冰人,身上披的旧土布披肩全是薄冰,头上带的斗笠像是一个冰罩罩在父亲头上的。这一天父亲和舅爷爷顶风冒雪打鱼,还挣了五六块多钱。卖不完的冻得冰棱一样的小黄鼓鱼是舅爷爷让他带回家给孩子们吃的,舅爷爷一个也没有要。顶风冒雪打鱼,父亲一连打了三天,渔获真还不错,除挣了二十多块钱外,还打到自家过年吃的鱼。 那时候提的口号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阶∝人斗其乐无穷。到过年还有一点点时间,天晴了,队里堤上下来的劳动力,马上又转入到了第二个战场,那就是队里的平整土地。文g运动的反封建、破四旧,荡涤了人们心里的一封建迷信的东西,过去田间地头东一个坟地西一个坟头,先年农业学大寨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时就要挖的,但遭到了一些人的强烈反对就没挖多少。现在文g来了,这些人不敢再出来反对了。是自己祖先收坟,就做个半米长的木匣子把先人的骨头装好,再埋在队里统一规定的与九队搭界的荒地方。冬天里队里的留守人员在妇女队长的带领下,就已经挖了不少的坟头,用这些土填平了一个一个的小荡儿,这时候男劳动力回来参战了,其平整土地的速度也就更快了。冬天里,唐老师没有回去。他先是与队上的妇女小孩一起移坟挑土填荡儿。现在又跟着男劳动力一起干,刘木匠做的他写的“农业学大寨!文化大g命就是好!破旧立新!”的几个大标语牌,他每天都带来插在土场上,用来鼓舞大家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