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一个生产队就是一个大家庭又是小社会,还是一个小天地。大家在一起辛勤劳动,收获的粮食与油料、棉花等农产品后,在完成国家的上交任务后大家一起公平分配,茶后饭余大家又在一起,男人扯扯谈、抽抽自己种的烟,女人坐在一起纳鞋底什么的,小孩子们在一起跳跳房子捉捉迷藏什么的,以队为界,八队的人很少有人去九队玩的。一九六六年,我们的生产队里与湘北农村其它地方的农村一样又迎来了一个丰收年。八生产队早稻加晚稻一起一亩收获稻谷超过了800斤,这是国家当时提出的长江流域水稻亩产过“纲要”的指标,人们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因为在完成国家的粮食上交任务之后,每家每户分配的口粮要比上年更多了,而且年终决算也会分上年更多的钱。“泽远,你和学贵同志这几天抓紧把今年的决算搞出来,今年又让大家过个好年”。这是腊月初一晩上生产队里队委会上,我父亲给曾会计和颜记工员下达的任务。自从解散公社大食堂,农村实行一些好的如包干政策后,农村里已经迎了第三个丰收年,社员群众过上了几年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一九六六年队里的年终分配很快就算出来了,每十分工可以分配一元钱。十分一元钱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一个男正劳动力出一天集体工可以挣到一元钱,一个女劳动力一天可挣到七角到八角钱。这个分配水平是当队长的父亲有始以来最好的了,很多年以后他一直都引以自豪。能办出这么高的分配水平,队里每亩除了完成了三百斤口国家征购任务后还卖了一部分三超粮,征购粮卖给国家一角三分钱,三超粮卖给国家每斤还多几分钱,还有队里比其他生产队多二三十亩棉地,卖给国家的棉花挣了不少的钱,还有几个包产的木工、打鱼、打猎户交的的包产钱。 年终分配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年成好了,人们有吃饭了,有些家里孩子像下饺子一个一个的来了,孩子多的家庭吃饭的嘴巴多,可是挣工分的人少,吃的粮食是要算钱的,年终决算时是要扣除的。那一年那么好的分配,我们家还是超支了,因为我们家只有我父亲一个人为主挣工分,我母亲有慢性支气管炎的毛病,这年她经常发病在家出不了集体工,一家五口人吃饭,只有一个男劳动力挣工分。年终决算,别人家都分了钱,劳动力多的家里还有分一二百元的,可我们家还超支好几十元。还有颜学海家也是孩子多超支了大几十块钱。没办法,这超支款是要兑现的,我父亲把一个刚养到合格的肉猪拉到商店卖了去还队上的超支款,当队长的不带头兑现今后就不好开展工作了。“进武,我们两个明天去颜学海家里去看看,他眼睛不好使,堂客(爱人)又不太能干,一窝砣的孩子,不知道他家里今年有没有钱过年,年前兑现超支款的事就不提了”。夏叔吃完晚饭照往上一样到我家来烤火,他刚到我家上堂屋火坑旁坐下,父亲就给他排了明天的事情,当然也有他自己。腊月二十四,这天队里已经放假休息了,当队长的父亲还记得要去看看队上困难户与五保户,这是一队之长的责任,况且他还是一名党员。“要得,我明天就跟你去他家看哈”,夏叔回答不是很快,其实他这个业余杀猪佬这时候已经到了很忙时候了,队里有几户的年猪等着他去杀。看到夏叔回答不是很爽快,这时父亲已经明白了,夏副队长这几天要捞点杀猪钱了,难得的一年一度。“哦,你这几天要捞钱了,我不拦你的财路,你腿跑得块些,你去把曾会叫来,我们商量一下给学海家弄点钱过年”。“好的”夏叔马上动身去叫曾泽远会计。在九队搭边的一块稍高的空旷地面上,一间二偏的稻草房,四周的毛壁子有了不少漏风的地方,这就是八队最困难户颜学海的家。户主颜学海,眼睛不好使,四十岁不到,一家六口人,四个孩子,大的都还没有成年,主要是结婚比较晚。爱人郭珍秀还不是十分能干。一间二偏的稻草屋都是前年在队里帮助下才盖起来的,他们一家子以前就住的一个大草棚子。由于夏副队长要捞副业了,一大早,父亲就带上曾会计到了颜学海的家,年前慰问队上的困难户和五保户也是会计应该参加的。“学海,早上你在忙什么呢?我和曾会计早上来你们家里看看,家里称了点肉没有?”。“哦,邹队长,曾会计你们来了,快到堂屋里坐,外面冷。珍秀,快拿些柴火到火炕来烧火?”“不用烧火,我们两个坐几分钟就走,主要是来给你们家里送点钱,你给孩子到商店里称点肉好让孩子们过年吃”。父亲边说边在颜学海家的灶台上面看了看,看有没有吊着熏的腊肉腊鱼什么的,再到房间看了几个睡在破旧被子里的孩子,顺手把十块钱放在颜学海的手上说“这是队委会的一点心意”。“邹队长,这怎么好意思,我家差队里的超支款还一分未交,这还要队里给钱。”“过年要紧,超支款以后再说”。边说父亲边和曾会计离开了颜学海的家。颜学海家徒四壁的情况,让父亲和曾会计都差点落下眼泪,他两才这么赶紧的离开他的家。“学海一家子,要是在过去多是去讨米要饭了,搭帮解放了,搭帮生产队有你这个菩萨心肠的好队长”。在离开颜学海家没走多远,曾会计感慨的说了这几句,难得他这个上中农出身的人,对新社会这般的发自内心的感叹。这天早上,父亲和曾会计还上户看了队上五保户汪伯和曹家复妈俩佬,他们都是无儿无女的孤老,给他们也给了点慰问金。由于超支兑现,那一年的年,别人家有大鱼大肉吃,有几户还杀了年猪,我们差点家到了无钱过年的境地。怎么办呢?望着三个儿女,我的母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腊月二十八身上才弄来十多块钱,记得是父亲把家里栽的一垅大白菜挑到保河堤码头卖了换来的钱。十多元钱这个过年怎么才过得好,我母亲还动了些脑精。腊月二十九他在豆港商店的食品组带着转悠了许久,她花四元钱买了一个大猪头。猪头便宜,又不要肉票证,这很合算。另外,还称了几斤上好的猪肉,这要留在正月初几里来客了待客。大年三十的团年饭,我记得我们一家的荤菜就是以一个猪头为主做的几个菜:一碗辣椒炒肥肉,一碗辣椒炒瘦肉,一碗炒猪舌,还有一碗炒猪耳朵,当然还杀了一只鸡,煎了一碗干鱼,还有煎的豆腐干子…。我父母都是会盘算的人,那年家里如果不是超支提前兑现,如果不是我母亲治病欠了些钱,我们家卖一头肉猪的钱,我们一家人是可以过上一热热闹闹的年的。况且我们几姊妹过年的新衣服,我母亲早就请孟师傅到家里做好了。吃完年饭,父亲从草垛旁边搬来一个大树蔸放在火坑里,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烧过年火用的,俗话说的三十的跨年火烧得大,这就意味着来年会红红火火。他一个共产党员不全信这个,为了生产队来年的红红火火,为了自己一家明年比今年好,他不自觉的在这么做,也往这方面想。“邹队长,兰英姐,给你一家拜个早年。”火坑里的火刚烧好,树蔸边上的劈柴刚串出明显的火苗,隔上一个屋的夏副队长就来了。“快烤火,快烤火。”父亲马上招呼夏副队长到火坑旁坐着烤火,母亲急忙端来一大碗大叶茶,还抓了半米升的芝麻炮儿糖。“进武,今年你杀了多少头年猪,八队有几户杀年猪的?”夏副队长刚落着,父亲就问起他杀年猪的事。“搭帮今年年成好,这个腊月间我和我岳父杀了三十几头猪,八队有五六户,八队的你应该都知道。”“今年年成是不错,风调雨顺的,文g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刚开始,对生产没造成什么影响,明年就说不好了。”父亲接过了夏副队长的话,但话中略带些忧心。“文化大g命,好像是文化方面文化人的事,与我们农民何关?”夏副队长说道。“从报纸上和志学(雷保管的儿子)寄来的简报看,以后不管城市和农村一切要以文g中心,明年我们这里也会升温。”“哦,你是队长还是党员,比我想得深些。”夏副队长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急忙回家与一家人守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