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初春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阳台的一侧晒着被子,我搬张板凳坐在旁边,手里是一本很久以前买的杂志。明媚的阳光落在了翻开的书页上,书页间的花瓣也裹上了一层细碎的光。我看着花瓣上熟悉的句子,懒懒地伏在被面上眯起了双眼,轻轻地念出那句一直深藏在回忆里的诗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失去水分的花瓣,就像是麻雀的羽毛,一点也看不出那是栀子花。我一边用手指碾碎它,一边想着这次真的丢掉它了。

“你看,栀子花压干了之后像鸟毛一样,一点也不好看。”

“太丑了,也不香,扔了吧,下次给你找其他的。”

“好,那要小蔷薇,红红的一定漂亮。”

……

熟悉的场景,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的漫出了脑海。写满心事的栀子花瓣,堆满试卷的课桌,还有笑起来像星星一样闪耀的那个人。

那个人总是痛心疾首地说我辣手摧花,却每每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帮凶。那个人总是嫌弃的说我数学没救了,但又忍不住帮我修改好所有的错题。那个人虽然我已经和他在生活里告别,却在心里爱慕了大半个青春。

十七八岁的时候,总想着最好的东西就要全部留给最喜欢的人,包括最好的自己。所以我偷偷的写下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所以我任性地对他说“你毕业之前不要去谈恋爱哈,要好好学习知道不。”

“小孩儿,我比你大好吗?练习题做完了吗?英语单词背会了吗?卷子改完了吗?不许玩了,我一会儿来检查成效”,说完这句话他就扔给我一堆错题集,还不忘拿笔杆子啪啪啪敲我一顿。

我一边气愤地捂着被笔杆子敲疼得脑袋,一边嚷嚷着大男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但是他一定不知道,我心里的窃喜。爱慕的少年,正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那时候我们下课就并肩站在阳台,看充满元气的人在风里狂奔而去,或者窝在座位上看闲书。他不喜欢自己看书,但又喜欢听别人念书里的故事。体育课上,虽然有身高的优势,却只和一群人一起玩乒乓球。常伴在他身侧,只想时光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高二下半学期分科,但是哪怕是文科数学我也一塌糊涂。也许是男生对于数字更敏感,所以连续多次看到我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之后,他就义不容辞地给我开了小灶。他讲题习惯把步骤完整的列出来,然后再圈出可以省略的部分标注,用完的草稿全都订在一起,作为以后检查我成效的资料。

我做练习题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我的杂志。那次他无意间翻出来一片花瓣,捏在手里看着那半句话问我:“小丫头,有喜欢的人呀,谁呀,我帮你追。”我做题的笔顿了一下,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就是……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啪地一下对着我的脑袋来了一下,无奈的说:“你还是接着做题吧”

大概是有太多这样的时刻了,所以我也忘了是哪天,我还是在那埋头算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式,他看书却有些漫不经心。然后有点紧张的问我:“你觉得我给你找个嫂子怎么样?”我坐在那里内心天雷滚滚,脸上还是嫌弃的样子:“哪个批准你做我哥的”。

这件事之后没几天,他就牵来了他刚出炉热乎乎的女朋友。我看着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硬着头皮也只能喊出一声姐,丝毫没有理会他在旁边喊着要叫嫂子。

忙忙碌碌的高三,催命符一样的倒计时牌,重新分配的班级,还有我刻意的疏远,整整一年我们每天除了擦肩而过,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毕业聚餐那天,我们俩走在长长的河堤上,他说:“我总觉得你在躲着我,我是不是哪惹你不开心了,你说出来我改”,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谈恋爱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河岸边。他一边跟着我一边笑着:“小丫头,原来是生气我没有守约呀,不过我可没有因为这个耽误学习呀,这样也生气呀。”我喝掉最后一口果汁,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可是我喜欢你,和你距离太近,看着你女朋友我会嫉妒的”。

那一次是我们倒数第二次面对面讲话,之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不知道照顾一个人久了是不是就成了习惯,毕业之后他还是不间断提醒我好好吃饭,不要熬夜,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害怕的短信。那样的态度,总让我分不清毕业聚餐的那一幕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然而哪怕做梦也有清醒的时候。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大三上半学期,他说:“我在信阳转车,你不来送送我?”

那天下午我带着最好的笑容,看着他上车离开。然后坐在回校的出租车上,发出了最后一条给他的短信: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我也想放过我自己去开开心心的生活了。

下车时,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好”,心里默默地说:“再见了,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要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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