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小贝是被闪电晃醒的,因为雷声很远。小贝习惯性地伸手去够手机,按开侧键看时间,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23:58。小贝惶恐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死,连梁超回来都没惊动她。整层楼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小贝躺了一会儿,不放心,轻轻地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穿过客厅,往西边卧室走过去。西边卧室开着门,没有亮灯,估计梁超没在屋里。小贝还是打开了灯,看床上空空的,梁超果然没有回来。
小贝想着再等等吧,害怕回房间吵醒那姐儿俩,就在梁超房里躺下了,熄了灯。这下时间过得慢了,小贝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上一道一道的亮光,开始给梁超发信息,问他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信息发出去好久,没有回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贝实在等不下去了,给梁超打视频电话,没人接,打手机,接到一个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小贝疑心梁超和十里香在一起,以前自己觉察出梁超有事儿,还用“梁超每天晚上都回来”自我安慰,现在他夜不归宿了,自己就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梁超把她后退的道路给堵上了。小贝穿好衣服,从内梯下楼来,打开客厅里的灯,敲公公婆婆的门,说,“爸,妈,梁超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关机了。”听见婆婆下床开灯的声音,一会儿婆婆趿拉着鞋子出来,睡眼朦胧地问小贝,“怎么了?”
小贝坐在客厅地沙发上,如泥塑般一动不动,也不看她婆婆,只说,“梁超没有回来,打电话关机。”婆婆回房间去推梁超父亲,说,“梁超没回家,打不通电话,快起来去找找!”梁超父亲一听儿子没回来,也懵了。拿出手机,就找通讯录打电话。父母和小贝都没有梁超同事的电话,但是父亲有梁超同事父母的电话,因为手里有活的时候,他要组织人工来干那些活儿。打过电话去问,都说自己孩子在家呢,没有公务,晚上和梁超一起吃过饭,早早散了。
一听儿子是和他们吃的饭,梁超父亲放心了,最起码那时候没啥事儿,这是不知去哪里胡闹了。本想不再管,但是看着儿媳妇生气的样子,又不敢不管。妻子又开始唠叨,梁超父亲迁怒于妻子,两个人不找梁超,自个儿先吵起来。
小贝听见电话里说,他们一起吃的饭,早早散了。梁超没回家,确定是住别人那儿了。也就不再理会公公婆婆,自个儿上楼了。公公婆婆看小贝上了楼,同时停止了争吵,商量着给十里香父亲打个电话,问梁超是不是和十里香在一起。电话打过去,立马接通,十里香父亲说,“我和她妈刚发现她没在家,晚上十点多还在呢!车也不在家,给她打电话关机。真是孽障啊!”梁超父母这才想起出门看看自家的车子在不在家?梁超母亲走出院门,在闪电的微光里,看见自家的车在车位上呢。卷地风掀着母亲的睡衣,雷声越来越近,已有零星的雨点洒落下来。
五个人的早餐有点儿沉闷,两个孩子不知道这件事,赶时间吃饭去学校,迎接新的一天。小贝铁青着脸,老两口不敢吱声,看着小贝的脸色行事。小贝送大闺女上学去后,一直没有回来;梁超母亲送小闺女上学后回来,老两口也不去工地了,在家考虑对策。梁超母亲依然急躁,梁超父亲依然还是没啥大不了的样子。
梁超上午快十点了才回来,他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小贝的电动车没在家,知道小贝可能回娘家了,想悄悄地从外梯上楼,回自己屋里休息一会儿。被母亲从屋里瞧见,大声呵住梁超。梁超只好进屋里来,见父亲母亲都在屋里候着他呢。母亲问他晚上去哪里狼窜了,还把手机关了机!是不是和十里香那个浪妮子鬼混去了。梁超不敢承认,只说喝了酒,自己在大队值班室里睡着了,手机没电关了机。母亲气急了,冲上前扇了梁超一个嘴巴子,梁超也不躲,这让母亲既气得上又疼得上,坐到沙发上哭。梁超父亲说,“哭什么!”又转脸说梁超,“究竟有什么事,你也别打量别人总不知道。我和你妈这边好说,小贝那边,你想想怎么解释吧。”
梁超本来打算去楼上休息一会儿,看父亲母亲的反应,知道昨天晚上没回来,家里找不到他,都害怕了。小贝生气回了娘家,梁超连楼也不上了,骑上电车去丈母娘家找小贝。在路上大脑飞速转动,忙着编瞎话,最后瞎话变成了:昨天喝醉在值班室睡着了,别人不知道他在值班室,直接锁门走了。手机没电关了机。今天同事们去上班才给他开了门。早晨找了个充电器充上电,偏巧有领导来视察,就没顾上给家里回电话。瞎话编得越来越圆滑,连梁超自己都相信自己说得是实话了。
丈母娘家门开着。梁超停下来,想了想,又返回家来,拿上一箱白酒一箱牛奶,从冰箱里拿了一兜排骨,去村头抱了个大西瓜,拐个弯去了丈母娘家。丈母娘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梁超进门,笑着站起身,接过梁超手里的东西,娘儿俩边说话边往堂屋里走。看丈母娘的反应,梁超判断她并不知情,小贝生气归生气,并没有往外说。梁超放下东西,直接去推小贝的屋门,见小贝歪在床上,脸朝里侧着身子。
梁超掩了房门,坐在床沿上,用手去摸小贝的肚子,那里有小贝的痒痒肉。小贝一动不动不理梁超,梁超继续摸,小贝猛得转身,说,“滚!”梁超嬉皮笑脸地说,“生气了?”小贝问,“你昨天晚上干啥去了?”梁超郑重地把编好的瞎话说了一遍,又说,“不信你去问某某某。”他笃定小贝一定不好意思去问别人的,所以才这么说。
丈母娘在堂屋里喊小贝,“起来帮忙做饭,今天一回来就趴屋里了,也不给我干点活儿!冰箱里有调好的牛肉馅儿,女婿爱吃牛肉水饺,咱们包水饺吃。”
梁超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她们娘儿们做饭,自己得回村委一趟,怎么着得再过去露个面儿,才能说得过去。小贝缓过劲儿来,起身去堂屋包水饺,现成的馅子和面,很快就能包好。丈母娘化上排骨,又去佳肴店采买点儿牛肉、烤鸭等熟肴,顺便买了张凉皮,都是些家常菜。
梁超去村委看了看,没啥事情,都回家吃饭去了。梁超转身回了家,给母亲说小贝那边没事儿,她没给丈母娘说。母亲舒了一口气,说,“以后再不敢胡闹腾了,咱有家有业、日子好好的,让这样的女人搅和散了不值得。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好的俩孩子!你年龄也不小了。可别再像你爹年轻时那样。”
父亲有这种事儿梁超知道,那个时候父亲老出事儿打母亲,才开始吓得梁超哇哇地哭,也没见父亲有所收敛,直到有一次,父亲喝了酒又打母亲,梁超冲上前把父亲拎一边去,父亲这才惊醒,从那以后,到底还是收敛了,在外怎样不清楚,在家变出和蔼可亲的模样来。
梁超说,“妈,你放心,我有分寸,咱家不会比别人家过得差,我不会给你丢脸。”梁超母亲和紫衣母亲是亲姊妹,梁超母亲是老大,紫衣母亲是老二,下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她们姊妹五个一家比一家过得好,孩子虽说不很出息,但也不算差。她们家没有离婚的传统,所以,离婚在梁超母亲看来是丢人的事儿,这么多年她苦苦支撑,称得上是忍辱负重,摊上这么一个花心老公,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毕竟他除了花心,还算有本事过日子;这两年身上又添了病,没精力折腾,自己总算熬出头了。
梁超回家一趟,就是先让母亲放下心。见桌子上有新摘的葡萄,还在塑料兜里放着,就提溜起来给丈母娘拿着。母亲又去里屋拿桃子让梁超拿着,梁超不拿,说她们家不是有桃树吗?
梁超到的时候,饭菜都齐全了,岳父也从工地上回来了。现在工地上没活,岳父在那里看家,都是些大设备,人力搬不动,所以看家很省心——只要设备跑不了就行。设备怎么会跑了呢?所以到饭时,锁上门回家吃饭,都有电话,真有事儿打电话就成了。
酒不敢多喝,下午还要上班,少用点儿还是可以的,不然辜负了这么好的酒肴。给梁超拿了两瓶冰镇啤酒,岳父喝一瓶常温的。除了过年闲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这个量:给梁超两瓶啤酒,夏天是冰镇的,其它时候是常温的。一家四口边吃边聊,岳父问梁超,认不认识在峰通做业务的人?自己有一笔钱到期了,现在银行利息低,不想在里边存了,想存到峰通去,听说那里的利息高。
梁超心里一动,想想事情真是凑巧,昨天晚上十里香也提起存钱的事儿,也说银行里的利息低。这种事儿,他们都愿意和自己商量,看来自己在他们眼中还是挺有分量的。想到这儿,梁超精神一抖,说,“我回去打听一下。”
饭很快吃完,丈母娘看梁超食困,撵着梁超去休息,还让小贝去给他开开空调。小贝说,“他自己不会开吗?非撵着我去开,你们都惯着他!”这样说着,还是起身跟着梁超进屋去了。
2024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