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光头裘有些焦躁,怕了拍闵永曾,“你说句话啊,外面什么情况啊?”
“不清楚,一些人,在开着枪,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围墙里全是尸体,一堆一堆的。”闵永曾从货架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当落到地上,盘腿就原地坐下了,“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情况,我也说不清什么,也不知道这算哪出?”
光头裘听这么一说,抓住货柜的边沿爬了上去,照着样子伏在板上瞅着外面。
“外墙内的空中悬了辆直升机,大概四层楼左右的高度,那些枪声你们也都听到了吧,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看上去穿着的像是迷彩服,光线暗没看真切,但应该不是军人的打扮。希望发的信号能引起他们注意,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还暂时看不出效果,隔段时间我再上去发一次信号。”
侯振国和平师傅小声交谈着。
闵永曾摸着自己的额头,思忖着这么做到底能不能带所有人脱离危险,想起副所长恨恨咬牙的样子,想到了所长室里的那些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强闯看守所,他们是怎样来,又是怎样去的,副所长不简单啊,与这些事情脱不了干系。
最重要的是出去,该怎么出去?
“要不这样。”林队长扶着货架,尽管房间内一片漆黑,但是闵永曾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靠着的铁架子随着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动。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轮流上去,向外面发信号,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机会,只要外面的人能看到,就有希望的获救。”
“万一他们根本不愿意救我们呢?你也听闵永曾说过,这些人不是军人,来路不明,我们暴露自己的位置,会不会有危险。”侯振国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在所里碰到了几个陌生人,他们杀了所长。还有副所长,他在第一道门前,根本不愿意救我们,宁愿看着我们被活活咬死,谁能保证外面的人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所长被人杀了?”林队长敦实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闵永曾觉得侯振国说得有些多了,忙接过了话:“没错,我们当时躲在所长室隔壁房间内,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一个叫‘王’的人在和所长交涉些什么,所长不愿意做,感觉有点情绪不稳定,之后就听见了一声枪响,在他们离开后,我们进入房间找电子钥匙卡,发现所长已经死了。”闵永曾刻意隐瞒了所长复活向他们扑过来的一段怪谈。
林队长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们的话就能相信了?陌生人杀了所长?所里看守那么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陌生人进来。”
“哼。”闵永曾轻蔑地嗤笑了一下,“怎么不可能,那副所长根本就是和陌生人一伙的,当时所长死的时候,他也在场。”
“凭什么信你们,不过想要逃命,杀了所长,找了借口嫁祸于人,枪是所长的吧,你们根本就是想要抢夺电子钥匙卡,杀死了所长,然后胡乱编了一个借口,你们怎么就不想想,这个借口能让人信么。”
闵永曾心头一冷,这个林队长根本无法与之共进退。
这时候光头裘在上面撂下句狠狠的话:“谁拦我们,就收拾谁?”
“咔擦”、“咔擦”。
两声拉枪的声音。
一片寂静。
黑暗中,无人敢动。
闵永曾看不清,却知道,两个人,两双眼,两把枪,人对人,眼对眼,枪对枪。
一发系千钧,谁都不敢动,不敢说。
刹那间,亦是永恒,此刻任何的一点异响、一个举动,都会引发无法设想的后果,不仅是血溅当场,也将会引来门外重重丧尸的注意,如果死去的人在此处复活,更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危险。
闵永曾设想着种种可能,光头裘脾气火爆,一语不合就挥拳相向,但是重义气,是个侠义汉子;那林队长尽忠职守,嫉恶如仇,也是个烈性汉子。可谓烈火碰炸药,一点就爆。
他暗自好笑,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动拳头可以,要想办法,还真有点累。这时候原恺阳会怎么干?如果这小子在,一定会有办法吧。
僵持了近5分钟,黑暗中林队长的身影一矮,坠在了地上。上面的光头裘愣了一下,也没有多一步的举动。
闵永曾松了一口气,急忙绕过去,想去看看情况。这时,平师傅从一边推了他一把,冷漠地呵斥一句:“让开。”他过去搀抱着林队长回到了角落里。
这算什么?
闵永曾愤愤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林队长?林队长?”平师傅的声音充满了焦躁,“你们快来看看啊,林队长他快不行了。”
“光头,手电给我。”
闵永曾接过手电筒急忙赶了过去。借着光线,只见林队长已经两眼翻白,汗如雨下,嘴唇翕动着,想要说话,却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他举着手,像在要握住什么,于是闵永曾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好热的手。
看来林队长发热已不是一会儿时间了,他的衣服上下早已湿透,人体严重缺水,嘴唇干裂,甚至身上还传来了一股恶臭味。
闵永曾暗暗敬佩,刚才他竟然是撑着这样的身体来到自己的身旁指导发莫尔斯码,怒声呵斥,又与光头裘持枪僵持,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命在旦夕。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刚才还在信誓旦旦绝不放过自己的狱警起了恻隐之心,想要尽一切力量挽救这个顽固倔强的生命,但是,自己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如果有药就好了。
闵永曾忽然背脊一寒,这一情形何曾相似?
在提讯室里的那狱警也是如此,冷汗高烧,昏死过去之后,又再次醒了过来。那算是醒吗?把他的手铐在了铁栏杆上,竟然折断了自己的手骨。那血肉残留在手铐上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当时,是怎么干的?对,是打烂了他的脑袋,光头先动的手。
闵永曾感到吸进的空气越来越冷,甚至牙齿也在打着哆嗦。
“枪……枪……”林队长整个头颤颠摇晃着,张开了嘴,那血淋淋的牙齿闪着红光,喉头起伏咕哝着:“枪……枪……”
枪,为什么他要枪?要打死我们?
闵永曾连着吞着口水,浑身一颤。林队长暴着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紧紧地攥紧了握住的手,张着口,红色涎水一条条淌下,喉咙似乎堵住了,仍在竭尽全力地发出断断续续干枯沙哑的声音:“杀……杀……杀!”
……
林队长紧握着的手松开了,垂了下去。
闵永曾心有余悸地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那颗昂起的头颅耷拉了下去,那双血红的眼仍然不甘的暴睁着。
闵永曾拔出了匕首。
“你要干什么?”平师傅立刻双手掐住他的手,奋力争夺着:“你想,想要借机杀人是吗?”
“不。”他一振手将这个羸弱的半老头子甩在了一边,“我不是要杀人,我会送他安眠,绝不让这躯体做出伤害他灵魂的事情。”
“你是疯子,你这个杀人犯。”平师傅无可奈何地痛骂着,畏畏缩缩地不再敢上前。
“他是怎么了?”王栓生搭住侯振国的肩膀问道。
“林队长是不是受过伤?”
“好像是,林队长说小腿上被咬了一口,就破了点皮,没出多少血,用布绑了就没事了。”
侯振国哀叹了一声:“看来,只要被咬破一点点,就会要人命啊。”
“林队长死了?”
“死了。”
“那他在做什么?”王栓生疑惑不解地问。
“你怎么现在还不明白,他和平师傅的侄子一个样,等会就会活过来,和外面的活死人一样了,是要索我们命的。”
王栓生立刻住了嘴,虽然房间没有多少光线,但是可以感到他脸色苍白,不声不响地躲在了一边。
“平师傅,你也到王哥那里去。你不想看到林队长和你侄子一样吧?”虽然平师傅对闵永曾充满了不信任,但是闵永曾从来没有怨恨过这个可怜无助的老人,骂归骂,事归事。老人听了他一声劝,也躲到了一边。
“光头,待会他要是活了,我架不住,你就开枪。注意别打着我了。”
光头裘哼了一声:“真是多事,现在直接了结了他不就行了。”
闵永曾怀着最后的敬意,看着这个垂垂死去的人,等待着它再次的醒来。
乍然,尸体抽搐了一下,闵永曾心里一紧,手一用力,把匕首从喉部往斜上扎。尚未扎进,尸体一甩手,将他抽倒在地。巨大的力气推着他结结实实擦在了地上推出了几步,感到背部一阵擦痛。
这还算是一个有病的人吗。
闵永曾见着黑暗里,一个缓缓移动的阴影,抡起了身旁的米袋,砸向了光头裘所在的货柜。“砰”的一声枪响,光头裘开了枪,丧尸晃动了一下身体。货柜被砸到,向一边倾倒,他从上面一个翻滚摔在了地上,闷哼了一声,竟一时站不起来了。
闵永曾急忙抓起散落在一旁的手电,照着丧尸的脸,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被从地上抓起,抡了出去。
“操”,他想要狠狠骂句脏话,尚未吐出口,已被摔在了墙上,感到喉咙一咸,就要往外吐。
“你妹的。”闵永曾挣扎着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轻言细语隐藏声息了,敲着胸脯,大声吼着,“来啊,操,再来啊,朝我过来啊,老子干死你。”
丧尸嚎叫着扑了过来,他一步不退,迎身而上,撑开两只手,架住丧尸双臂,头猛然撞在其鼻梁上。丧尸头一仰,身子往后一个趔趄,他借势而上,左手抓住其后脑,右手按住下巴上的匕首,死命地往上一推,匕首穿破血肉扎进了颅骨深处。丧尸一阵抽搐倒在了地上,又抖了一阵,再也不动弹了。
此时闵永曾面对丧尸,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颓丧地坐在了地上,依靠墙壁,无力地喘着气。
侯振国推开货架,扶着光头裘站了起来,一边的王栓生和平师傅也一起聚到了他的身边,围看着一动不动的尸体。
这算是什么世界?
闵永曾暗暗骂着,你妹的,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么。他想哭又想笑,哭自己生无出路,笑又能苟且一时,这苦笑不得,亦是无可奈何。
平师傅呆呆地看着脖子上扎着匕首的尸体,一时也流出了泪,哽咽地说:“林队长,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
是个好人,只有活着才能做个好人啊,闵永曾不愿再想怎么能够出去了,只愿静静地休息片刻,哪怕能睡上一个小时也好,做上一个不受干扰,没有丧尸的梦。
门口的丧尸正群聚着捶着门,墙外枪声逐渐稀疏。
所有的灯突然乍亮,又一阵“嗞啦”的电流声,只见所有的灯直冒火星,仿佛整个房间降下了一片电花火雨,一瞬间,一切重又陷入黑暗。
陷入比原来的黑暗更浓重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