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的文中回顾了我的霸道和暴躁，还有我理直气壮地让孩子们照顾我的情绪和需求，要求他们涨涨情商。刚巧当晚刷微博时，就刷到一位妈妈的麻辣观点，属实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一段内容归纳如下：
“第一，妈妈陪伴孩子去游乐场、玩小游戏，并非源于喜欢，而是源于责任，是牺牲了自己的时间精力来满足了孩子的需求；
第二，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需要独处的时间，希望孩子在懂点事以后，把独处的时间还给妈妈；
第三，孩子和妈妈各有各的喜好，这并不会影响亲子关系；但如果孩子强求妈妈表白妈妈的喜好和孩子一样，反而会是一种欺骗，会让亲子关系产生裂痕。”
第二段这位妈妈剖析了她的底层逻辑，她认为自我满足并不等于爱，而是一种假性亲密。她对此感到厌恶，并认为青春期的孩子会因假性亲密导致叛逆（她家的小朋友尚未到青春期），而她自己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处于一种青春期状态中。她认为爱对应着代价，付出了代价的这个行为，本身就意味着爱；而不付出代价，甚至让他人付出代价，那就不是爱或亲密，就只是一种自私罢了。
——我大致浏览了下评论区，各种骂的观点有很多，主要是自私、冷漠、不负责任、矫情做作、肆无忌惮欺负孩子……有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来帮忙解释的，从效果来看，可能还不如不解释（笑哭，感觉会被骂，幸好没人认识我）；但的的确确，没有一人是完全认同的。
我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赞同的；也有大大的不赞同，待会儿可以说说这部分。我也相信，在庞大的子女尚未成年的母亲群体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会皱着眉头，对这位妈妈的观点持保留态度，只是她们不一定会公开发声。
9月24日的文中我提到“当下的网络上充满了各种戾气和男女对立的思潮”，这么一看确实暴戾了点，讲述的人言辞犀利、咄咄逼人，评论区针锋相对，恶语伤人。幸好还没有歪楼，没有人偏离到“妈妈在很辛苦地陪伴，此时爸爸在哪里”之类的——也许有，但我肯定是没看见的，起码能说明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朵浪还不是主流。
我在9月18日的文中写到这么一句：“有的片面追求成绩，用自以为是的爱和一厢情愿的付出，抹杀了孩子的天赋和他们想走的路。”我想这应该就是这位妈妈所厌恶事物的一个反向例证，但她用上了“特别警惕亲人关系中的道德自我成全和情感勒索利用”“通过勒索他人达到自身目的”“厌恶这种看上去不分彼此的假性亲密（肤浅的亲密）”诸如此类的严重字眼，之所以不合时宜，我想是因为这种言论显得太直白，超出了她的交流对象（也就是家人、孩子）于情感上所能接受的范畴。
对于低龄孩童来讲，平视和坦诚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孩子们幼年时的安全感全系于父母亲身上，尤其是母亲；而人类这个物种的基因决定了孩子们的理解能力有限，同一句话，孩子跟成年人之间，可能会产生千差万别的解读。无止境地陪伴他们进行弱智的活动的确是一种消耗（前几年我给五票和四爪读绘本时，每五分钟内我必打一次呵欠），这无需欺骗，但可以充满爱意地隐瞒；即使情绪是真实的，也无需说出来，更不用随时随地挂在嘴边。就算是有时被孩子们缠得太累了，想上手段收拾一下他们，这无伤大雅；可就算手段是必要的，手段也可以温柔、舒缓一点。
而对于伴侣来讲，过于直白也是不太合适的。有一条评论如是说：“我很好奇她日常的人际关系如何。如果她老公跟她说，陪她散步逛街不是出于自己喜欢，纯粹是出于责任牺牲了自己时间和精力，散步逛街是浪费生命毫无意义，希望她以后把时间还给他让他独处，她会做何感想？”几乎是一针见血，一句话就刺伤了最长情的陪伴，堪称虎狼之词。人不能太双标，不能在什么都不想付出的同时还什么都想得到。而在有所保留的同时记得有所付出，才是一种更深刻的爱。
再次回到我在9月24日文中的叙述：“在我看来，很多观点都只是放大了个人的感受和需求，而忽略了身为一位核心成员应该为家庭做出什么样的贡献。”这同时也是我面对那条内容时的直觉反应。我想也许那位思路清晰的母亲并不需要我如此无力、同时又有所保留地替她开脱，是我僭越了。
有部分评论在为这位妈妈的孩子鸣不平，认为她选择了生育却又不想承担太多，于是这就牵扯到了生育这一个争议挺大的话题。可是，只有当真的生了、养了，身体力行地去做过了，才能知道生育后代这件事，究竟有多难。甚至不用说到生育后代，就说当代中年和青年的生存，本身就很难。
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父母亲都有公家饭。在我记忆中，他们的房子是分的，工作是分的，配偶是介绍的，没有中年危机，生病辞退。虽说不至于到了下午五点半，领导还要催着下班说浪费公家用水用电，但躺还是卷，基本可以是自己说了算。有点追求得，或祖辈家中有困难的，会辛苦一些；若是无忧无虑无挂无牵，当条闲鱼就能活得自由自在。稍具规模的单位就会有子弟校、子弟幼儿园和子弟医院，几乎足不出单位，就可以涵盖全部的生活工作日常。
我的父母亲都是农村出生、长大，都经过了高考和学校的洗礼，才来到城市扎根和安家。家中的亲戚有些到全国各地务工，其他的就还留在老家。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不在了，但我偶尔也回老家看看家中的叔伯婶子们、平辈的兄弟姐妹和后辈子侄，很是舒服惬意。他们生活的地方风和日丽、山清水秀，跌跌撞撞的奶娃娃抱着长着癞疤的狗，后院的猪哼哼直叫。老一辈的人内心恬淡；年轻一辈的人总是有更多的想法和抱负，也在努力地奔波着；孩子们是未来和希望，长辈总是愿意托举着他们，去到城市，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多的可能。
可是现在的城市生活何其不易？可以愁得年纪轻轻满头白发、甚至掉光。大部分公司都是六点下班，家到公司都可能要跨一两个城区，轨道交通坐上十几站实属正常，晚餐时间只能七点往后排，更别提办点什么事了。若是朋友聚会则需要预约，吃饭比投胎还赶。遇到突发情况加加班什么的，晚餐一不小心就成了宵夜，或者直接就放鸽子。等到散场，要么开车，要么轨道加步行才能到家。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只觉得聚个餐比加个班还累。
还有住房压力和越来越大的阶级差距，这些都是当代社会实际存在的情况。租房的费用占据着每月支出的大头，而流离失所的不安全感却始终盘旋在心上，如黑云压顶一般。买房会掏空自己甚至是上上下下几代人的积蓄，而等到子女成家立业的时候，有可能自己的房贷还没还完——我家就是这样的情况，等到按部就班还清贷款，那年五票将是33岁，四爪30岁。而“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放到今天来讲，更是一个天大的黑色笑话。人固有私心，享受过时代红利的人，总想着要把红利期延长，最好能一直延续下去；对于没有享受到的普通人来讲，好像未来真的没有什么光。
吃个饭、回个家、普普通通地活着，就要面对如此严苛的境况，何况是需求极高的生儿育女呢？每一天都需要贴心的陪伴，每一顿都需要丰盛的菜肴，每一晚都会醒来，睡眼惺忪间替他们掖好被角。工作方式、工作强度、以及基本生存对于精力的消耗太大，而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和收入太少，冷静理智的年轻人已不再把希望寄托在虚幻的身份或模糊的前景上，他们做出了最利于自身的选择。
我想这并没有什么错。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选择，每个人都不同，我们需要接受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所有的想法和做法所呈现的不同，都是或深思熟虑、或激情冲动的结果，都有预示和征兆。
可是选择就意味着代价，一体两面，不可分割。做出选择的同时，就已放弃了没被选择的另一面。越是巨大的选择，越是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对结果的影响也就越深远。
跟实际做出的选择相比较，是否爱或是否亲密，都只是主观的感受罢了。但若是把爱或亲密度当成挡箭牌，以及自身对爱或独立的需求作为借口，回收那些本该付出的代价，未免显得有些不负责任。好比一个人自由自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有束缚，再如何深爱，都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对方。可是两个人在一起难道就都是不好了吗？人总会有孤独失落和病痛缠身的时候，有人陪伴在身边的温暖，相互支撑着度过难关，正是两个人都让渡了一部分的自由才换来的。
这就是我对婚姻的简单概括。而婚姻是可逆的。不管是谁，如果觉得所处婚姻关系的质量不高，是可以离婚的，法律赋予了我们每个人这样的权利。虽然结婚的手续一再简化，离婚的门槛步步抬高，但这已是另外一个话题；缔结婚约或结束痛苦，这最基本的选择权并没有消失。婚姻可逆，人若是在婚姻中感受不到幸福，是可以选择分开的，或重新组合、或保持单身。
但生育不可逆。从胎儿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人类这个物种的基因，决定了这个新生的小人儿都将有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成长期。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需要父母亲人和外部社会的共同努力。不理不睬？那叫遗弃；让他消失？更不可能。塞回去？这只能是句俏皮的玩笑话——当了真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往往后果都很严重——所以这句话，委实也不能乱说。
我在前面说过，对于低龄孩童来讲，平视和坦诚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他们的理解能力有限，无法分辨语言的涵义和重量。好比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说一些污言秽语，但我们禁止我们的孩子出口成脏。脏话也是语言的一个组成部分，可孩子们不太会正确地使用它们。他们会在不经意间用错地方，伤害到自己和他人。所以我们需要教他们好好说话，也要教他们好好做人。他们的降生不是自己选择的，做出选择的是我们，付出代价的也应该是我们，教会他们成长是我们的责任。从某种角度上讲，是我们欠了他们，我们需要尽己所能地护着他们。
为人父母非常辛苦，生育注定了巨大的代价。可孩子们承载着我们的希望和祝福，他们初来乍到，值得被温柔对待。我霸道、我暴躁，我不想讲道理的时候最理直气壮，我还要求孩子们长点情商。可我盘点着每日的柴米油盐，涮洗着满屋的锅碗瓢盆，我心里烦得要命，可我也耐着性子，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身边发生的那些事和经过的那些人。
诗和远方的田野很美，眼前的苟且很惆怅。我们向着诗和远方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蓦然回首时，苟且渐渐地离我们远去，而诗和田野仍在，远方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前方。歌声响起，余音绕梁。
我和三石育有一子一女，基本是由我们亲自教养，就目前来看孩子们大体都还不错；有人说羡慕，有人说佩服，还有人说牺牲良多实属不易。
我想我们不过是自己喜欢，就努力地创造条件，慎之又慎地选择，无怨无悔地付出，就这样让自己的喜欢照进现实罢了。
在这里偷个懒，就用自己年轻时为一部优秀同人作品所作的同人作品，作为今天的结束。一首成于2004年或2005年的填词《温柔的歌》，具体时间我已记不得了。配乐是台湾音乐人高志豪先生广为流传的作品《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忘了是什么时候你向我伸出一只手
你的笑容是美酒阳光洒在你的身后
望着你清澈眼眸苦笑着摇摇头
是我不相信拯救习惯了一个人漂流
可是你一笑而过静守在身边陪着我
赶走了我的寂寞一夜夜听我的诉说
太阳东升而西落勾勒你的轮廓
就这样为你停泊偏离了既定的结果
征伐战斗血涌泪流不计较希望究竟有没有
羔羊玩偶暗算阴谋都看透
微笑伤口欢乐哀愁你说过的话伴在我左右
从不停留从不回头一直走
因为你伸来的手因为你明亮眼眸
因为你给的所有已足够
所以我不再脆弱所以我不会闪躲
所以我不去概括对和错
辗转惶惑挣扎折磨不理会前方是福还是祸
背叛承诺怀疑执着那么多
最初最末失去收获全都轻描淡写被你带过
你的王国万千灯火在闪烁
拥有割舍聚散分合相信你是我不悔的选择
温暖笑着柔声唱着那支歌
正义邪恶模棱两可从没有两全其美的对策
所有挫折所有坎坷都值得
温柔的歌只要你唱我就和”
阔别稍久，眷与时长，幸而初心仍在，岁月无恙。
温柔的歌，只要你唱，我就和。
附注：
9月18日文：《2024.9.18.WEN：光》
9月24日文：《2024.9.24.TUE：光（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