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十八春
长篇小说在文学里是特殊的。长篇小说真要努力才行。全套的金首饰,年轻的女孩子不能驾驭的---------晋江的言情当然不同。写十八春的张爱玲在技巧上已经完全成熟了。崭新读雨果说:“我真的被震撼了,这么多的铺垫,到最后都是有用的。”我倒没有对雨果惊讶过,火蛇灰线,伏笔千里,结构圆熟如益智玩具,西方的小说本来就是那一路的。我对张爱玲惊讶,她的短篇本来不在情节上用功,散文也不胜在结构,怎么忽然写出了这么一篇东西,写到曼祯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地方,气氛紧张的好像在戏剧里(当然是传统的西方的戏剧)。这本来可以成为她的代表作,环环相扣的结构以今天来看有点稚气,无巧不成书什么的,但是那样的小说难写呀,古今中外写成功的总共有几部呢?然而《十八春》自丢掉戒指起,人物忽然黑白分明起来。写小说把人物越写越单薄也真是奇事。原来这是她解放后的作品。真奇怪怎么能写得这样糟糕,就算是真有党性的作者也未必写得这样糟糕。也许恰因为不是真有党性所以才弄得格外糟糕?好像春晚的小品?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心境下创作的。她的技巧是终于完全成熟可以实现她儿童时代就有的写长篇的野心,但是结果是这样的,不如干脆出个半截的本子好了,前面语涉政治的地方虽然触目犹可以视为时代的烙印而原谅的,男主和女主的个性其实不甚鲜明,但是仿佛显得他们的爱情,他们视彼此为绝对的特殊的这份心意更加感人了。出个半截的本子好了。作者前半段塑造的含糊的微妙的人物们完全被后半段宏大的政治叙事压垮了。
一生能写好几部长篇小说的真是人才。我们的作者似乎都是一生只有一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