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十一)

进入六月,天气火烧火燎一般,太阳特别毒辣,小麦进入了快速成熟期。“麦熟一晌”,早晨还泛着青色的麦穗儿,经过一个中午的煎晒之后,已是微微泛黄了。这个时候父亲便经常到田间地头去看,或者根据乡亲们捎回来的信息,确定要去收割哪个地块的麦子。

马家山的地块儿在高岗上,阳光充足,日晒时间较长,格外受风青睐,熟的也就比较早。而李家沟的地块儿在柏油路底下,地势夹阴,水分充沛,日上三竿才照到它,到下午四点阳光就杳无踪影了,且风迹罕至,别的地块儿都割完了,它才开镰。各有各的时令,各有各的特点,只能是因时而动,因地制宜了。

父亲在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了工具:两辆小推车气打得足足的,在路上简直可以蹦起来;棕绳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只恐有断折之处;去年放置在墙上的镰一张张拿下来,在磨石上磨了又磨,直到锃光发亮,头发丝吹弹可断的地步;还为哥哥们准备了扁担,以备不时之需。

清晨,天还不大亮,父亲就早早的起来了,再次核实一下割麦的工具,便把全家老小都叫了起来。天并不热,甚至还有微凉的风,实在是劳动的好时刻。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家乡的小路上早已有了三三两两的割麦人,推着车的,背着担的,大家见了面之后并不多言,只是简单的问候一下,就匆匆地前行了。“龙口夺食”,仿佛迟了一步,大雨天气就会来临,就难以取得好的收成。

水地的麦子挺有规律,一垄一垄的,来到地里之后,我们便各自占了一垄,抡起镰头就开割麦了。其时,麦粒饱满,沉甸甸的压住了麦头,多少次阳光的亲吻,多少回雨水的滋润,又有多少次风的抚摸,才酿成了今天这沉甸甸的麦穗。从黑暗中的一粒麦种,到一丝一毫地努出地面,得以重见天日。而麦根却用一个冬天的时间在黑暗中向下摸索,以所难以想象的毅力钻下四到五米之深,如饥似渴地吮吸每一滴水分,才有地面上的麦苗喜气洋洋,葱茏一片,扮靓着冬日的田野。

冬日的一场封冻水,是麦苗的最爱,再下几场雪,就给麦苗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它就可以幸福地睡眠,安然地越过冬天,静等来年丰收了。走过冬春夏三个季度,经历雨雪的滋润,经过风霜雾的洗礼,它饱经风霜,悦尽人间春色。

一粒麦种,经历黑暗凄清,孤独地摸索,向往光明,追求光明,重见天日时,便是喜乐相逢日。阳光的亲吻使它倍感温暖,月亮的清辉使它万分欣悦,雨水渠水使它茁壮,风霜雨雪使它坚强。九个月的漫长时间里,渴饮大地甘露,饥餐大地精华,与花香为伴,与风霜为伍,摈弃苦难,沉淀幸福,向人类倾情奉献着一生的精华。

成熟的麦香有这醉人的香味,有着丰润的身姿。成长的路上,有着悦耳的鸟叫声,有着蜜蜂的嗡嗡声,有着山川的遥望嘱咐,还有每一棵树的期盼,终于长成饱满的模样。

一粒麦穗,融入了家乡人的辛勤劳作,寄予着多少乡亲热切期望,完成了庄稼人最美好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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