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游子是天上的风筝,故乡是手中的线。
每位游子,心中都有一方净土,一份守候,一种牵挂。离开故乡已经很多年,记忆中的那个小镇依然鲜活。
小镇的名字叫梅驿,是个莲花盛开的地方。夏日来临的时候,莲花一片片地开,开得灿烂。接天的莲叶,无穷得碧,而花在碧叶的衬托下,也显得风姿卓越,风情别样。清晨时,清新的空气中荡漾着莲花的清香,许多莲花半开未开,羞涩含蓄;而荷叶上滚动的小水珠,则晶莹得让你黯然心动。细雨纷飞时,踩着由碎莲壳铺就的小路,走在这个莲花古镇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脚底传来阵柔软亲切的感觉。
幼时的我,经常热衷于到处喝擂茶。香米,青菜,花生,芝麻几十种材料,精心地擂成粉末,再用小火慢炖,忙上一上午,揭开锅盖,便香气溢鼻。这时,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搬上桌,倒上擂茶,开始呼唤左邻右舍,也有人早就闻香而来。大家都随意地坐下,随意地吃,随意地聊天。也常看到生面孔,或许是路人,被热情的主人拉进来,或许是谁家的生客,自己跟过来了。没有谁会在意,这里民风淳朴,主人家热情好客,客人也入乡随俗。
“那些达达的马蹄声,不是归途,而是旅人经过的声音”。小镇曾经很繁华,这里地处抚河流域通往粤闽之要冲,古时在这里设有官兵、商贸的往返驿站。明清时期这里商贸鼎盛。然而千古的繁华只是一股风,它穿林过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今,只能从小镇青石黑瓦的明清古建筑,壁上砖雕、梁上木雕间,寻觅它曾有的繁华与荣耀。
很难想象,那些灰头土脸的古建筑群曾经是如何的濯濯生辉。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一直都是静默着的,默默地忍受着岁月的洗礼,聆听着寂寞与孤独。直到有一天,我明白了什么叫守候,懂得了安静与沉淀,才明白了这些内里繁华热闹生动——尤其是在月华下流光溢彩的它们,是如何以百年的内敛,静候着属于它们的等待。
儿时常去的老屋叫“清汲盱源”,是明朝云南按察使的省亲别墅,坐落在盱水之畔。老屋将块块青砖砌成墙,将一堵堵墙围成房,将一间间房合成屋,将一进进屋构成船,于是老屋有了一个别致的雅号——船形屋。临水而建,临水而居,外则碧波轻漾,内则波光粼粼;内品茶论世,外荷香盈野——不须挂画,窗外有副天然的水墨丹青,春则山青水绿,夏则接天荷叶,秋则荷颈傲霜,冬则野旷天低。我常在想,千年的风云变幻了咸阳古道,百年的寒暑轮回了小桥流水,千百斯年可以沧海桑田了太多的物事,可为何老屋却能久久伫立而凝眸不语? 静候了千年,默想了百年。老屋渐褪荣光,将华美抛掷,默默处于一隅。是在咀嚼历史的陈酿,还是在回眸岁月的辉煌?是大彻大悟后的闲适,还是退居幕后的孤寂?
小镇坦诚着岁月的轮痕,我倾听着轮痕的心语,恍然有所悟。见惯了繁华,才向往质朴;习惯了荣光,才会羡慕平淡;见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心中才会有那份静候;高墙大宅见证了小镇往昔的繁华,而这里的人,这里的景却依然守候着心中的那份执着与静谧。简单平淡而不失流光,沉寂庄重而不失大气。
这是小镇千年的积淀,千年的静候。离开故乡多年,我仍然无法忘却故乡的那份静候,以及静候背后的启迪。总有天我们会明白这份静候,总有天我们会学会这份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