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去世了,灯枯油尽,因病而逝。在疫情好转,阳光温暖,山花烂漫的时刻,告别尘世一程。
祭奠的亲朋说:这天气,这时候,只能说你的老人“有眼”--方言识眼色,办事周全,做事不多麻烦人、予人方便之意。是啊,这是春夏之交,不冷不热,疫情已过,这时举丧相对前一段时间方便多了。
我心说,是呢,贤惠了一辈子。
一个堪称贤惠的人,沉默的告别了一生,不知是否有憾,不愿想是否如意。一辈子絮絮叨叨,家长里短的,也许在最后的日子,已经不必再多言。尘世一遭,各有归途。
我一直在想,一个人,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告别世界,大多情况下是遂不了自己心愿的。所以,才有老弱病残之说。之所以被归为一类,是因为都属于行为受限、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不自主的群体,都是弱势的。只是“老人”这个群体,和人们在情感和血脉上的牵扯比其他的更多涉及了伦理道德,人性善恶。养老是个深刻、又深沉的话题。太重了,好多人拿孝道去掂量一个人的一生。
这个想法,道德绑架吗?因人因事而异吧。世界大了,社会人活得还是很社会的。
婆婆去世前的几个小时,儿女围在身边,静观病情,“遵”医嘱等“佳音”。(告别病痛的折磨和病中安静无言的世界,对谁都是个“佳音”吧。)
现代这个社会“真的很好”,若你“没办法”照顾自己年迈病弱的双亲是可以送到养老院的。甚至,退一步,像我们一样,找个保姆,给他们或她们一间房子,就聊表心意了。
“要不,你说,你说能怎么办,你能守在床前尽孝吗。”这论调,你会听的很多。如果,你也正处在所谓的家有子女,身负职业的情况。
至于,你说,我可以和生病的双亲和保姆住一起。那是要看兄弟姐妹的!人生在世,都活一个“脸面”。兄弟姐妹的也有家,他因居住不便,她因地方风俗养老该在儿。总之,是不能和老人住一起的。你这住一起,不是打人家脸吗。都是“有头有脸”的,你这样做也太不老道了。识趣一点的,应该单独提供一套房子。思考一下,兄弟姐妹乐意去你家看望老人,还是乐意去那个专门给老人住的房子看望老人?
若你是家里最小的,老人住到你的房子里,是不用商量的。你原本也让老人住的呢。要商量,也应该是这样的:(微信发送)保姆回家过年十六天,照顾妈,你八天,我八天。住的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好在陪伴的终于不是保姆了。
可您说,保姆为什么要回家过年呢? 疫情封路,有些地方终于在大年正月十二放松封路了。完美的实现了,“照顾妈,八天对八天”的安排。新年正月十二,“非你不行”牌保姆,被接回。
总之,卧病在床的婆婆是“适合”和保姆单独住一个家的,这样安排,兄弟姐妹这些至亲,也是觉得“合适”的。你要是想,婆婆是不是一直、早就和儿女分得很离了。在儿女成家后,彼此分家生活,互相叨扰得很少了。这您就错了。那是不行的!现在这社会,儿女都有工作的,赋闲在家的老人不帮带孩子,怎么说得过去呢。况且二老又都那么疼孙子,照顾孩子还是给父母比较放心的。这做妈、做奶奶的就是这脾性,绝对会照顾得很让你安心的。你看嘛,那个孩子不是白白胖胖的。孙子、外孙的,孙子辈十人,她带过八个,加上儿女,十二个呢。
婆婆生病初期,还说说话的。后来,便一声不响了,叫一声妈,她也都不应的。儿女们都是很忙的,总是叫不应,也不能常常去叫一叫的。保姆,是受儿女点头称赞的--照顾得好着呢。
四月初,燕在梁间呢喃的日子。婆婆走了。
我去收拾那套她住了几个月的房子。拾掇拾掇,我要住回来的。
房子里是老人卧床不便留下的味道。茶水台里有一个破碎了的杯子,和不碎的放在一起,仍然凑成了我原来的一套。保姆房间的窗户上有风干的脏东西,是喝剩的粥,往窗外泼倒时被风倒吹到窗玻璃上留下的。
主卧床垫已经味得不能用了。我想要换,被我爸说了一句:“老人用过的东西,这马上就不能用了?非要马上换吗!”我的父亲脾气不好,说话口气冲。我没换,因为父亲的说话口气,更因为父亲说的话语。急着换,确实不合适。
床最终换了,因为老人住着时,常通风是不大闻出来的。这关闭门窗一个来月,气味已经很大了。我换了床,扔掉了破碎的杯子。有些东西,碎了,就能扔了,也算是顺势而为。只是,这养老用该顺谁的势呢。
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养老真的被时代的列车抛远了吗?这高铁般的速度啊!带给了人们养老的“不便”,也带给人们“方便”。只是,这样的方式,是所有的儿女都心安的吗?养育之恩和亲情,以时速上百千米的速度减褪,不怕身心不适吗?
突然想起一句话,一个国家人们对待死亡的态度,代表了这个国家文明开化的深度。那么一个家庭对待养老的方式,是家教,道德,还是公徳修养?
人文的关怀和资本的积累一起完成了吗?
现行的养老制度和法律体系,是不是和社会的发展合拍了?
有尊严的活着和老去,是不是每个人切身的利益诉求?
是啊,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不都应该关心吗。生老病死,只有人是具有自主追求的能力的。世间的动物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