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有个哥哥,他们之间并无血亲,认的。至于如何认的,却说来话长。
由于年头已经老旧,很多细节已散作碎片,不是拼凑不起,就是早已腐臭在时光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并不是徐宁认的哥哥。只有这一点弄得清楚,才不至于将事情的本质搞错。
他们既未在关公面前歃血为盟,拜过把子,也就不能诚心做兄妹。若以寻常的兄妹关系看待他们,那他们倒还坏了伦常了。
但毕竟没有,不过是借了由头,好维系一段暧昧之情。倘若这样看,哥哥是情哥哥,妹妹是情妹妹了。
那时候徐宁在乡上念初中二年级,正当豆蔻年华,适逢情窦初开。
忽一日周身无旁人,一人附她耳侧轻言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她书念得不少,但毕竟年轻,没有一点经验。不以为轻浮而恼怒,反而羞涩难当。
那人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月亮里闪烁着盈盈波光,既荡漾着无限柔情,又仿佛蕴藏无线隐忧。徐宁吃这一套。
他在信里对她多番说教,诸如时下应努力学习为宜,不应想男女感情之事。却在电话里对她说想她。学校不准谈对像,他顺应趋势,认她做妹妹,徐宁一口应承。
对于他的居心,徐宁不曾做过丝毫揣测。在于她,以为这样的关系,是很特殊的了。而这份特殊,足以让她无所求了。
但徐宁的噩梦很快来临。那天她送他几个绿枣,高兴离去。而后收到他的手书,笔记本撕下来的一截纸。徐宁以为他会感激她的,还想问他绿枣甜否。但终究未来得及问,后面也问不出口了。
手书的内容,原话已忘却,大意是徐宁已超过兄妹界限,他不能承受她的这份感情了。
这份手书,仿如古时休书,但休的不是妻,却是妹妹呢。一纸手书,两人再无任何瓜葛。
徐宁手握半截纸条,“呵呵”冷笑两声。
她表现得如同所有弃妇一样,悲伤、绝望。但她的性情又不至于她做出割腕、自杀等威胁手段出来。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若是悲伤,眼泪也只会在无人的地方才落下来,连哭泣的声音也那样隐忍。
抛弃的绝情,被抛弃的悲情。这两样绝不会有所改变。因此虽他们时时相见,但他见了她,身上便发生了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目光从水平线上直堕到地板上,像用520胶水死死黏住一样,绝不看她一眼。
若他看上她一眼,就会瞧出她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原本白皙的脸现在更加毫无血色了。但他就算瞧了,也会装作没有瞧见,好叫她死心。
而徐宁的心死,不在于他的绝情。在于她得知,断送她的情感的,不是绿枣,是他的前女友。绿枣只是一个由头,一个借以分开的由头。
她也终于参透,这不过是一场她投入真情和痴傻的骗局,但毕竟是她的单相思,一场无人承认与负责的初恋。
可是谁也不能骂谁混蛋,都可以推说是少不更事。
多年后有人问起她的初恋,她只好说,初恋嘛,没有的事,倒是谈过一段兄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