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一生中高亮的日子很多，Monica一夜爆红的时候、称霸香港歌坛的时候、戛纳《霸王别姬》获奖的时候等等。

但有一个时刻似乎有别于这些时候。它没有那么功利，没有那么俗气，却又吸引了所有目光和赞赏，那一刻的哥哥温暖、明亮又纯粹。

这就是1989年告别歌坛的最后一场的封咪时刻。

1989年那33场轰轰烈烈的“告别歌坛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其实时间已经是1990年的1月份了。

这一场之所以如此具有传奇性，不仅仅是因为到了最后，更是在结尾的那一个仪式感很强的环节。

这是退出江湖的金盆洗手。歌手退出歌坛，就只是把手中的麦克挂起，香港人叫麦克风microphone为音译的“咪”，因此这个仪式就叫“封咪”。

这个封咪仪式在香港歌坛是从来没有过的，但也不是张国荣的独创。

在那差不多10年前，张国荣的偶像山口百惠在日本东京举行了告别演唱会，那之后山口百惠就变成了三浦百惠，相夫教子了。

那场至今在日本音像店都会被卖到最高价格的DVD中，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封咪仪式。山口百惠在演唱完最后一支歌后，面对着全场呼喊着依依不舍的歌迷，轻轻把麦放在了舞台上，闪身离去。

张国荣的封咪是在效仿当年的偶像。

那一夜全城的名流几乎悉数到场，就是要等那一刻。

那晚在红磡体育馆，张国荣一连唱了三个多小时，不断安可。最后一次安可的歌是《风再起时》，间奏时哥哥说了很长一段话，在唱这首歌之前他曾泪流满面。

这场告别演唱会后来只发行过DVD的版本，因为版权问题一直没有高清蓝光版本，而且一直也没有足本，留存世面上的大多是两个多小时的版本。

但是如果你仔细观看了DVDV，你会感受到张国荣那份真心不舍和诚挚谢意。

哥哥去世16年了。有关他生前的点点滴滴似乎事无巨细地囊括了他短暂又传奇的一生，但是重述这场封咪仪式的文字反倒少有。

有些传奇时刻往往因为较少细致记录而又变得更加具有传奇色彩。

而写过《胭脂扣》《霸王别姬》《古今大战秦俑情》等诸多名作的作家李碧华，却作为亲历者，讲述了这个三次演绎她小说的、最让她神魂颠倒的天王巨星那一刻的风情。

文字虽短，但是字字感受得到尊重、理解和不舍。

张国荣先生的告别演唱会是我岁晚的“必然节目”。其实已改过两次期，都因为人回不来，长途电话知会吾友顺延7天，7天后又7天。——幸好他开33场。终于赶上最后一场。简直是甫放下行囊便扑飞。当然我并无他歌迷那么伟大，但不想错过。对一位艺人至为尊重的，是在场、欣赏、鼓掌，有点不舍。当他唱《风继续吹》时，泣不成声，大家都为他精致的一张脸感动。

在当红的时分离去，观众和他自己都会难过，不过等到走下坡，渐渐“寂寞”，到时，则只剩下自己一人难过了。——这道理显浅，人人都懂，并不是人人那么潇洒做得到，当事人也许亦经过多番挣扎的到底聪明地比观众早走一点。还来个“封咪”的仪式。

工作中，神经绷紧。明早一觉醒来，哦，不用工作了，心情是舒畅而失落的，曲终人散时，体育馆外急雨苦寒，夜色甚是阑珊。——得到过他演十二少，照说也无遗憾吧。

张国荣一生有那么多金曲、那么多经典时刻，为什么这一刻会被我看作是最明亮时刻呢。像著名文人李承鹏曾说哥哥是500年难见的名伶。

他离开红磡舞台的那一刻其实都没有《纵横四海》开篇他离开巴黎塞纳河边艺术桥上那么销魂。

这么多年，他的歌和他的电影都看过、听过太多遍了，但是这场告别演唱会却因年代久远、资料稀少而缺少关注。

在他死后才开始粉张国荣的那些粉丝，更多的都是把目光投射在他的整个90年代，那段掺杂着绚烂又有诋毁，坚强又孤独的时期。

他的这场秀，也是他一生作为歌手艺术生涯的巅峰，那时的张国荣就是香江上的一尊神。

不仅是在华语地区，即便是在韩国，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受人膜拜的华语巨星。他主演的《英雄本色》也是韩国电影历史上重新上映最多的电影，从1987年迄今一共重映过5次。

但是再风光的神，“封咪”后也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下了神坛。因此封咪后那从神到人的那一刹那，虽然是短短几十秒钟，就充满了温暖和明亮。

之前的阿杰、宁采臣甚至是十二少，说实话都让人有距离感，感觉那么“眉目如画”的男子在远远地给我们做一场场的秀。

可是退出歌坛后，他就给我们留下了阿飞（《阿飞正传》）、程蝶衣（《霸王别姬》）、欧阳锋（《东邪西毒》）、阿星（《色情男女》）甚至是何宝荣（《春光乍泄》）、常舒（《家有喜事》）各色鲜活的有如我们总会觉得就会在身边出现的人物，正是精灵坠入了凡间，我们没有了距离感。

到了他突破世俗束缚，“开心地承认他是个Gay”，我们更觉得这就是个也有七情六欲的人，哪里还是我们膜拜的那个没有瑕疵的天皇巨星。

没有了距离，更觉得温暖得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