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的辣椒能辣哭阎王爷。
那堆红货堆得快顶破铁皮棚，红得发腥，像把上个月卖剩的猪血扣在筐里，路过的老太太都得退半步——怕沾了这股子辣劲儿，回家骂老头子时收不住嘴。她叼着半根牙签扒拉豆角，指甲缝渗着暗红辣椒汁，像被嚼碎的夕阳嵌进皮肉，每动一下，就有几粒辣椒籽蹦到我脚背上，烫得人想跳脚。
“小姑凉，你这八字准是缺火！”她突然用沾着蒜泥的手指戳我肩膀，指甲盖刮过衣服发出刺啦声，“说话跟煮饺子似的，咕嘟半天冒不出个响！”我蹲下身挑紫茄子，闻见她围裙上混着酱油、汗味和隔夜油的怪香，像团黏糊糊的黑枣泥，堵得人嗓子眼发腻。
可就是这女人，去年还只会攥着皱巴巴的菜钱躲城管，今年竟支起口黑黢黢的铁锅卖现炒盒饭。昨儿我亲眼见她颠勺时，火苗蹿得比她人还高，油星子噼里啪啦砸在围裙上，像放鞭炮似的炸开小焦斑。“缺食伤？”她往锅里倒辣椒面，白烟腾地窜起来，呛得后排买鱼的大爷直咳嗽，“我拿锅铲当食伤！缺财星？我把油星子炒成财星！缺面子？”她突然扭头冲我咧嘴，牙床子上沾着辣椒皮，“你瞅着，我把城管追着跑的夜路，走成了星光大道！”
隔壁张叔更不是善茬。他卖鱼时总把计算器拍得啪啪响，那声音混着刮鱼鳞的沙沙声、剁肉案板的咚咚声，像在给扫码提示音打拍子。有人嫌他秤不准，他抄起杀鱼刀往案板上一剁，刀刃没进木头半寸：“八字没水？我这鱼缸里的水够养活仨龙王！扫码送鱼鳞？那是拿龙鳞换财气！你懂个球！”他老婆早年跟人跑了，留他带着瘸腿儿子过日子，如今那小子坐在轮椅上帮他递塑料袋，逢人就说：“我爹说了，命是案板上的鱼，蹦跶不蹦跶，刀在自己手里！”
最野的是街口卖凉皮的小李。她直播时把补光灯架得跟探照灯似的，照得凉皮泛着荧光黄，比她老家晒的玉米还扎眼。那天有黑粉刷“作妖”，她眼皮都没抬，抄起面剂子就往镜头前一摔，白面扑在汗津津的脸上，像给关公涂了层腻子粉：“嫌我丑？你家凉皮是仙女撒的面？信不信我这壶醋能酸穿你手机屏！”她身后的煤炉上，卤蛋在红汤里咕嘟冒泡，像极了她爆红的直播间——全是被辣味激出来的眼泪。
收摊时，王婶蹲在路灯下数钱，皱纹里嵌着油星子和辣椒末。“前儿个有个算命的说我命中无财，”她突然把硬币摔进铁盒，叮当作响，“我缺财？我这双手能摘菜能颠勺，缺的是跪那儿等财运的膝盖！”铁皮棚上的灯泡忽明忽暗，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把斜着的锅铲，正要往生活的大铁锅里翻腾出一片火光。
别信啥八字缺这缺那，你缺的是把铁锅烧红的狠劲！王婶的辣椒能辣穿命运，张叔的鱼鳞能划破宿命，小李的醋壶能酸倒晦气——这菜市场的破铁皮棚下，哪个不是拿缺胳膊少腿的命，炒出满汉全席的狠人？老天爷给的八字是生食材，咸淡酸甜全看你敢不敢往锅里倒辣椒面！你要是端着空锅等现成的，活该喝一辈子寡汤；你要是敢把锅烧得通红，缺油少盐也能炒出噼里啪啦的响——这他妈才是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