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云听得此言,宛如惊雷灌顶,想自己再如何爱慕白姑娘,那也断不可再有此非分之想。
别说不知她所说真假,即便有天白长爻对风流云转变心意,他也不敢接受,毕竟体内已有了兄弟游清玄的肉身印记,冥冥中能感知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样。
自己本可以在离阳醉生梦死,酒色一生,奈何也终因贪好女色而沾惹上因果,又逢各般机缘巧合导致他如今骑虎难下,背离师门无家可归的窘境。
现下又听白姑娘说要他回青丘狐穴承什么祖奶奶遗志,自身性命都难保,还谈什么雄心大志,兴复狐族?
“白…白姑娘,你没说笑吧,在下何德何能堪此大任,别使性子,我们还是送你去玄通观为好,想必清玄兄气也消差不多了…”
“对呀对呀,老小子就那倔脾气,白姑娘你别与他计较…”
风流云和玉灵泉意见不谋而合,都想着将她送到玄通观最好,唯玉清婉立在一边不发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和你们说笑了,现下九玄真人不要我了,连你也来嫌弃,得了我们祖奶奶的便宜,便又想反悔不成?”
白长爻心下难受,即便再有不舍,那也是以狐族为要,当务之急可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只想尽快回到狐穴,与余下的青丘族人汇合。
眼下修为最高,能所倚仗的也只有这无赖风流云了,听他推诿不愿担责,便愤而骂了出来。
“白姑娘乃为妖身,前往道门确实有些欠妥,况且承有遗托,理应先回其族类,后事再从长计议。”
玉清婉淡然说着又转向风流云道:“还有你,既然受人恩惠,便要忠人之事,怎能如此不负责任,让她一个弱女子来当家做主?
先且不提你们婚约之事,总也要将人家族内的事务安排妥当再说吧。”
玉灵泉好奇地看着姐姐,怎和她们先前商量的不一样了呢?难道姐姐对那老小子还没死心?
风流云不禁苦笑一声:“是,没错,我就是一无赖,老子本在离阳待得好好的,现在落魄到要寄人篱下的地步,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老天给我安排下这些机缘,一步步将我拖入深渊,凭我这点修为,又如何与魔门作对,去你的,老子不干了…”
他心中也确实憋屈,本来一生无忧,谁知自从搭腔认识白长爻之后,越扯越是不清,气运也越来越衰,到处树敌,先是黑帝,再是风雪和师父,甚至整个魔门都要拿他问罪。
前途无量的魔门高徒,为了女子离经叛道而变得众叛亲离,果然是红颜祸水害人不浅。
风流云发了这牢骚后,玉灵泉有些愧疚,垂首低声道:“流云大师兄,对…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抱歉,我真不知那人身份,不想会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那是,玉清婉若真知道风雪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后,她还能下得去手?
“都是我拖累了你,既然风公子不愿承了祖奶奶遗志,光复我青丘一族,那也不勉强,只是贱身再无颜面回狐穴与族人交待了…”
白长爻说得悲切,声泪俱下,让风流云听得动容,心中一软,终于抵挡不了几位美丽女子的忏悔,摆了摆手,爽朗笑道:“罢了罢了,我风流鬼是上辈子欠你们的,老天注定要让我成为英雄,那怎么说也得给老天爷一个面子不是…”
风流云此时也没有选择余地,面对三位美人在前,又无福消受,只好再当一次冤大头。
玉灵泉听他不计前嫌,正要再溢美一番,又听风流云紧道:“那你们回师门,我随白姑娘先回青丘狐穴一趟…”
“啊…那不行不行…”
不料玉灵泉听得此话后当即否决。
“为何不行?”
“你…你们…我要替老小子好好看住白姑娘,都知道你这人不老实,和白姑娘待在一起,谁能保证你没有坏心思…”
玉灵泉这个理由也算充足,只让风流云不禁笑道:“你这丫头朝云暮雨的,方才还不住口夸我,现下又来说我,你流云大师兄还能有什么坏心思,我看有坏心思的是你自己吧,不然你说要如何?”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总之你不能和白姑娘独处,除非…除非再带上我一起,我能保护好她,也可让老小子放心…”
玉灵泉想起风流云与自己单独在一起时的为人做派,立时面颊生晕,哪能放心他与白姑娘这样一位小美人在一起?
姐姐玉清婉有些不耐道:“人家处理家事,你跟着去瞎凑什么热闹,白姑娘又不是小孩子,凡事自有分寸。”
玉清婉多少还有些私心,此前玉灵泉就替姐姐试问过老小子游清玄,问他姐姐如何时,他只说人不错,适合做朋友。
玉灵泉知道老小子喜欢的是那种有趣而明媚如光的姑娘,像从前的画影一样,显然与姐姐清冷寡淡的性子不合。
他与白姑娘才是两情相悦,姐姐一厢情愿只会使自己伤得更深。
是以为了让姐姐彻底死心,玉灵泉这才拉了她一起亲手撮合二人,也算将这份感情祭奠起来。
姐姐拗不过她,无可奈何才答应要将游清玄忘了,尽力促成他与白姑娘这对璧人。
可当看到白长爻凤冠霞帔时,想到她与游清玄成双成对的画面,又心有不甘。
眼下听白姑娘要拉上风流云回青丘狐穴承下遗志,或许还有转机,故而小私心又起,实在无法做到成人之美。
想她们二人能不能成,全看天意,自己即便不受游清玄喜欢,那也还可与他做朋友,而一但他与白姑娘走到一起,自己这朋友身份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
只她不知妹妹玉灵泉为何对老小子游清玄的事如此上心,硬要插在二人之间从中搅和。
她自己不喜欢风流云,以己度人,自也不会想到妹妹反会对这样的无赖生了情愫。
“姐姐,难道你放心…”
正当她们争论之时,风流云神色一紧,沉声道:“不能再迟疑不决了,赶紧离开此地,有人追了过来…”
说罢风流云御剑而起,白长爻亦骑在狸猫身上,玉灵泉紧跟二人身后,姐姐玉清婉无法,也只得追了上去。
风流云得了白玄牝的百年修为后,感知力也有所提升,遥遥数十里便以念力探查到两股灵力不俗的气息,一邪一正,一前一后向自己这边飞来。
“我们青丘狐族在东南的青丘山中,越过离阳城,一直往东行上三十万里地便到了…”
白长爻在前引路,风流云立在黑魂之上,凝神注意着四方动向。
玉清婉和玉灵泉分立左右,脚下白云悠悠,圆日斜挂西天,霞光艳艳,徐风拂面,清爽怡人,不时还有白鹤阵飞而过,啸唳连天。
若不是四人急于奔命,当要驻足观望一番这天然美景。
“白姑娘,你这大猫好可爱,可否载我上去…”
玉灵泉踏剑飞到白长爻侧面,看着这憨态可掬的大白肉球,不禁伸手触摸起那白绒绒的毛发来。
白长爻对这天真烂漫的玉灵泉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并不拒绝,微微一笑:“妹妹若是喜欢,上来便是…”
“那谢过白姐姐了…”
玉灵泉人乖嘴甜,改口称她为白姐姐,嘻嘻笑着收了飞剑便跳坐于白长爻身后。
“白姐姐好香啊…”
玉灵泉坐在她身后,经其发梢扫面,身体幽香扑鼻,一股股狐媚销魂彻骨的气息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抵受不住,不住口夸赞起来。
转头又向玉清婉笑道:“姐姐,我跟着白姑娘去了,你先回山门给娘亲报个平安…”
她好不容易拉上姐姐出了朝剑门,玩性大起,不愿归家,又恐母亲担忧,是以便让姐姐先行回去。
玉清婉哪能放心她孤身在外,去那妖族狐穴,更是吉凶难断。
看着她与白长爻大套近乎,心有落差,想这丫头古灵精怪,一点也不欺生,难怪清玄哥哥会不喜欢自己,多与她玩笑打闹了。
可这性子多是天成,叫玉清婉迎合游清玄而一改清冷脾性和她妹妹一样天真却是有些不伦不类,太也为难她了。
玉灵泉与白长爻同骑狸猫,一路有说有笑,而玉清婉御剑跟在她们身后,备受冷落。
风流云见了,身子一扭,滑翔到玉清婉身边,倒飞与她面对面,双手抱胸道:“清婉师妹,你是如何逃出那黑风老妖之手的?”
他心头一直有此疑惑,当下看她无聊,便有此一问。
玉清婉只摇了摇头,淡淡说:“我也不知,醒来时四下无人,出门后便遇上了你们…”
风流云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摩挲着鄂下的短胡茬子,细细推算起来,隔了半晌后,突然惊叫一声:“不好,这老妖是在欲擒故纵…”
原来风尘子在接到飞剑传书后正如风流云所预想的,惊讶之余立即匆匆赶去了黑风老妖的玄阴洞。
见那黑风老妖果然抓了一位白衣女子,时隔近二十年未见的女儿,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他当然认不出这白衣女子是何身份,但她脖子上所挂的紫青玄玉珠却是不会错的。
风尘子也不明说这白衣女子与自己是何关系,黑风老妖自然要卖个面子。
毕竟这无极剑圣不但在修为上比自己要高上一筹,且在魔门势力可与五帝分庭抗礼,低头不见抬头见,黑风老妖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剑气士开罪于他。
只是对于当日背后偷袭,以黑魂伤他本命元神的凶手仍旧是锱铢必报,记恨在心。
想自己刚抓了这白衣女子回洞,无极剑圣便得了消息叫自己放人,自是怀疑那凶手极有可能是魔门中人。
风流云当时急于救人,倒没想到此节,反给这老妖抓了纰漏。
于是黑风老妖便卖了人情给风尘子,答应放人,只是并不直接将她送出,算好了时间,让玉清婉在地阴堡有喜之日醒来,得有空子可钻。
想那幕后凶手若是自己人,这白衣女子不通破开虚空之法,出不得山门必然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自可知道那人是谁。
是故有意洞府大开,让她与凶手汇合。
玉清婉昏昏沉沉间,哪里会想那么多,只想尽快找得出路,离开这凶险之地。
谁知正撞见了风流云,又听得风雪与他对话,心知不妙,当即一剑结果了他,却也给风流云种下了祸根。
与此同时白玄牝羽化,四位狐族长老出手阻拦魔门弟子上山,为风流云离堡争取时间。
待那黑帝上去之时,发现人已离开,只留下风雪一具尸体,魔门顿时乱作一团。
涂山娇娘抱着风雪尸体号啕大哭,誓要抓了风流云这对歹毒夫妇挫骨扬灰。
黑帝立在一边坐看好戏,人魔与其余弟子都是颇感意外,本是大喜之日,怎又突发这等事变,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牵引着局势一样。
天道无常,机缘不定,变幻莫测,让三界众生深有无力和渺小之感。
不得超出三界五行,脱离六道,你我皆是棋局中人,身不由己,哪有所谓的绝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