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士兵,你再也不年轻了,羡慕那些靠在城墙上晒太阳的老人家吗?还有他们的烟袋,越昂贵越悲哀的烟袋。没事的你迟早会像他们那样,可是士兵,到现在,你连一个烟袋也没有。
士兵用自己的靴子与老人置换了烟袋,靠在了梦寐以求的城墙上,却发现自己终是个冒牌货。他会偷瞄过路的姑娘,无法专心晒太阳。他看着穿靴子的老人,就像看到昨天的自己,大喊大叫,抢夺食物,掀翻地摊。
很快老人被打死在街道上,他埋葬了老人 ,和他的烟袋。穿起自己的靴子。 第一章
士兵走在了那条走过无数遍的长街上,长街上的人们看到他,身体都不自觉的向后缩去,面容慌张。他停在一个支起的简陋的卖菜小摊那里。那个年轻的小贩像是苦瓜的脸瞬间就拧在一起,本来就皮包骨头的脸突然之间就失去血色,变得惨白。他从后面绕过来,站在自己小摊正中间的位置,亲手掀翻了它。用尽了全身力气,那块轻薄的木板在空中翻飞,不新鲜的新鲜的蔬菜,随着木板坠地发出的巨大空响声,也都落在地上。
士兵咧了咧嘴,那个小贩就往前跳一步,正正好跳在他的蔬菜上,小贩踩着他的蔬菜,就像踩在刀尖上。士兵好像是笑了笑,迈着八字步,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小贩才敢使劲的眨眼睛,蹲到地上收拾被自己踩的不成样子的蔬菜,眼泪大滴的砸在地上,溅起尘埃。
士兵走到长街的尽头,走向一个冒着热气的蒸笼前,那里正有一个不大的女孩把最上面的盖子揭开。纯白的雾气猛的旋转上升,被风撕裂,狂舞。
士兵走的不快,当他站在蒸笼前的时候,雾气只剩下很浅的颜色,一丝一缕的,向上飘去。那个不大的女孩搬着沉重的盖子刚回到里屋。蒸笼里面是一个个,形态不同颜色不一的花卷。这个女孩不喜欢做馒头,她总是把做馒头的面团巧妙的揉捏,变成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花卷,后来又加入菜汁和花瓣,红红绿绿的。战乱的年代是没有鲜花的,只有花瓣以此种形式出现在花卷当中的时候,人们才会恍然大悟,原来世间还有这么美好的事物。
士兵饶有兴趣的,想要拿一个尝尝,刚把手伸到蒸笼里面,里屋就传来一身尖叫,然后那个姑娘就冲了出来,扑在了她的蒸笼上,扑在了她的花卷,和士兵的手臂上。
蒸笼很烫,士兵无奈,只好把原本拿着花卷的手臂翻转了一下,玩味一笑。姑娘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像是她蒸笼里面熟透的玫瑰花瓣一样。姑娘向后跳去,士兵也抽回了自己的手,姑娘又气不过,往前走一步抓起一个花卷像士兵砸过去。
士兵接住了花卷,冲着姑娘吹了口哨,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第二章
近黄昏,每近黄昏,住在城墙沿路的人们总能听到极重的东西沿着青石板路拖行,这里的人们已经听了好几年这样的声音,这个声音让人们觉得分外安心。
这是一个巨汉,腰间缠着很粗的铁链,拖到地上,末端是一块巨大的奇特的铁块。有吟游诗人说那铁块像是一个锚,这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汉子理应是一名船夫。
船夫的锚极重,这几年来,这条青石板路已经残破不堪,船夫常去吃面的那家店,无数次重修之后,索性连门槛也拆了。不论修的再怎么结实,船夫跨过门槛,身后船锚就勾在门槛上,船夫顿足,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向前走去,门槛应声而断。
从那场战役之后,船夫就出现在这座小城里,他住在城中一间废弃的很小的房子里,小到甚至不能同时容纳他和他的锚。白天他在小房子里睡觉,那个巨大的锚就立屋子外面。铁链连着屋里的船夫,他的锚像是一条忠实的老狗,静静的趴在没有门的门口。
第一天,船夫拖着沉重的船锚,穿过那条青石板路,走进那家面馆,拆了门槛,坐在角落,指了指最便宜的面。吃完离开,没有要付钱的意思,店家也没有敢开口询问。船夫向着城门走去,然后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微弱昏黄的光消逝的那一瞬间,站在城头上。
之后,每天都和那一天一样,只有破碎的越来越小的青石板记录着这一切,店家拆掉了门槛,从来也没有问过船夫一句话,面当中也有了肉块鸡蛋。有时候会在桌子上放一壶烫过的好酒,只是船夫从来也不喝酒,准确的说,船夫从来不喝店家的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