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邻餐桌的男生和女生正在用很高的声调讨论着一些事情(音量倒是并不高,女的甚至有些刻意压低,所以并没有惊动周围太多人)。
一会儿之后,从语调的气势上来听,女方已经占据了主动,并且已经开始输送自己的大道理和人生观了。像“工作和生活一定要分开”、“努力肯定不会错,但方向也很重要呀”等诸多道理也能够侃侃而谈了。
今晚,这家饭庄的生意异常火爆,每一桌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属于他们的话题。有人在聊断舍离,有人在聊量子力学,有人在聊萨特的存在主义(坐在墙边的他不断引经据典,也不断在用沾满黄渍的脏手拍打落在衣服上的苍蝇),有人聊股市,有人聊房价,有人聊现在的年轻人和消费主义,有人在对国家及政治高谈阔论。
我觉得我活在一个水晶球里。
抬头,看人间的情绪飘动着、舞动着、纷乱着,如同天边散落的人造雪花。
这时候,隔壁桌的男方发出一种“我早就懂了”的笑声。我能够感觉到他曾经占据过上风,只是因为今天没在状态,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回击,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
“你不要笑,我说的不对吗?”女孩开始质疑他。
我想听清男孩说了啥,无奈,男方辩解的声音淹没在了服务员程序化的语言里。
“先生,您要来点什么?”服务员问我。
“你来点菜吧。”我向对面的妻子示意。
正在看手机的她扬起头,额上的抬头纹很明显,“没时间。”
我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笋丝烧肉,清蒸鲈鱼,百合炒芹菜……”
“酒能喝吗?”
“你看着来。”
“小瓶牛栏山来一瓶……”
“哎,你!”
“燕京纯生,常温,来一瓶儿。”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一走,我马上撇过头去。隔壁桌的女孩在哭,她对面的位置已空空如也。
年轻人啊,多么可怜。
我看着对面,我的妻子正在低头玩着手机。已经这么坐了十分钟,除了刚才的点菜环节,我们全程几乎零交流。很庆幸,还好儿子小杰被送去了补习班,要不带着孩子出来吃饭,我们还得表演出一副家庭合睦的样子。
我们的婚姻,从何时开始成了这副模样?
忽然间,一股暖流罩住了我桌上的左手。
“怎么这么凉,叫你出门带手套……”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另一只手也被妻子攥住了。
“没想到降温这么快,呵呵。”我傻傻地回应。
“先生,您的燕京,需要打开吗?”服务员应该是新来的,猝不及防地就站到我的身边,把我吓了一大跳。
“打……打开吧。”
滋——
啤酒显然经过了剧烈摇晃,令人意外地蹿出了许多泡沫,喷溅出的酒水飞到我和妻子的脸上,我俩几乎同时一拍桌子(想要找服务生理论),但一看对方的狼狈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你们拿热毛巾……”
服务生离开后,我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哈哈哈……阿芝,瞧你那样儿!”
“哼,你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