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没有女孩,因而我家园子里不种花儿、朵儿的,也不种菇娘,在我的头脑里总认为菇娘是长出来让小丫蛋们用来咕咕咕地咬着玩的,我家没女孩,凡是女孩玩的,对我来说都是迷一般的事,女孩玩的东西我都很陌生,越陌生也越是好奇,我得了个没熟的青菇娘也试试,找来把笤帚从那上面撅根细迷棍儿,拿出耐心来一点点透挤菇娘肚子里的籽和肉肉,直到把菇娘芯成功挤出来,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全屯子的小丫头们用这能咬得咕咕咕地响,我搁嘴里吸饱了气仍咬不出响来,又没有明白人来传授我,到现在我还是咬不响来。很多小时候没学会的,就等于一生都不会,小时候没玩过的东西,到老也没玩过,既便我们能重活一次,也还是玩不到。
我家园子里就没种过菇娘,奶奶也没准备菇娘籽,家里的小园是由我来种,我没想过种菇娘,我爱吃黄瓜,所以我就多种黄瓜,等结黄瓜时,我把小黄瓜扭儿用叶子盖上,第二天,叶子下的小黄瓜扭儿没有了,于是,我下狠手,我用土将新结的黄瓜埋上,想让黄瓜长够大,几天后我想起来曾埋过黄瓜,估计应该长够大了,我认真去找,仍然是没有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比我还上心思。
黄瓜永远是没长大便从瓜秧上没了,究竟是谁干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于是乎,黄瓜从两根垄増到三根垄,直到四根垄的黄瓜仍然是这种情况。黄瓜増加就意味着茄子、辣椒垄数的减少,还有奶奶看着小园,什么都可以少,就是不允许她的烟减少,减少一垄不行,少半垄也不行,还不允许我换地方,我只好把豆角子,茄子,辣椒跟黄瓜,西红柿进行倒换着茬口种,园子里西红柿的情况跟黄瓜差不多,红一个没一个,是谁干的?没有人主动承认,我们哥几个看着都是君子,在外人面前是君子,在黄瓜和柿子面前没有人愿意当君子。
连奶奶都不掲发,我没有机会去抓"贼",园子里出产的就那么多,我盯着,别人也盯着,都在偷偷觊觎着那点点的物产,关键是偷自家的小园不犯法,又都是别人不在场,还都是怕错过黄瓜、柿子的成熟,怕自己捞不着的状态下下的手。可惜的是黄瓜刚做扭儿就被扭,多数是我弟弟干的,他自小就鸡贼,六、七岁就知道从家里偷鸡蛋拿到合社换糖吃,我用土埋黄瓜都没埋得住,看他对黄瓜得有多上心吧,他一直不够诚实,奶奶多次反应他的事,给他拿一块钱买盐,我是买七斤剩九分,我离开家乡后,家庭买办任务留给了他做,可是他只买四、五斤,少时只要一、二斤,剩下的钱归了自己,自主扣留下收当了跑腿钱,他还以为奶奶不知道呢。学生在下面溜号或搞小动作,哪有老师不知道的?孩子干坏事,哪有家长不知道的?可笑的弟弟竟乐此不疲,继续坚持下去不停止,他的这种做法引起了家庭关系全面紧张。
奶奶是个好客的老太太,每当吃顿差样的,哪怕是夏日里淘大黄米,蒸出黏豆包,第一锅都是派我送邻居,那时我们跟三、四家的邻居关系非常地好,大家有事都主动伸手帮忙,日常用具都能串换着使用,我们邻里关系很融洽,特别是西院三舅爷家对我家的帮助很大,他家是二十八口人一起过日子,他家是我们屯子最大户,我家的一盘饺子端过去,到他家每个人摊不上一个,他家吃饭不精细,可劳动能力特别强,人多好干活吗,春天来了,家家都要收拾小园,他家人把生产队里的犁扛拿回来,靠人来拉犁,把园子趟起了垄,我家的小园与他家的是连着的,中间连隔墙都没有,是垄挨着垄的,我家的小园自然也就借上了光,他家的大力量帮我家也把园子犁妥,起垄之后我在垄台上直接可以撒种子。
三舅爷家有大姑娘,也有小姑娘,因而,他家园子里年年种菇娘。每年都有那时候,就是园子里的喧嚣过去,秋后,茄子没几片叶子在秧上,有几个小茄包在秧杆上无人问君,辣椒秧上的辣椒再怎么努力也红不了,凡是秋霜之后,便失去了当种子的机会,人基本上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园子进行关注了。
我借东院三舅爷家的镰刀割园子里的烟杆子,把奶奶剩在地里的烟杆割倒后,我从三舅爷家园子过去还镰刀更近,更方便,当我路过他们家的菇娘地时特意留意了一下,见有没被捡吃的熟菇娘,我知道这时没有人在意这些了,已是罢园季,不然我也不会走人家的园子,我伸手随意捡起来,是个很小很小的菇娘,是个熟的,但很小,也就跟黑悠悠差不多大小,我挤出来,见是金黄金黄的,绝对是熟透的菇娘,顺手搁嘴里,一股清香直顶到了我的脑门子,这种味道我以前从来没吃过,那味道太过霸道,立刻把我留住,我就像是在自家小园里一样找寻那味道,让那滋味重现,那菇娘的味道入了我脑,真的是香又甜,味道是那么样地丰富。
正在此时,他家的人回家来,见有人在园子里,当见到是我在园子里时,先是一愣,我见是三舅爷家的大姑娘,我得叫大姑,大姑比我大上三、四岁,当时在农村二十岁的姑娘就算是大姑娘,已到谈婚年龄,见我在她家菇娘地里,她的感觉肯定是不舒服,问:"还能有吗?"我知道她是在问啥?我忙接着话应道:"我来送镰刀,我家又从来没种过菇娘,只是好奇。"说着话我把刀递给大姑,她接过刀道:"早点来呀,都是罢园了,哪里还能有姑娘等着让你来吃?"她这样说,目的完全是替我找台阶,防止我尴尬,我是能感觉出来的。
事过几十年,那菇娘味儿算是永远驻留在我脑海中,至今,秋季在市场上我也买菇娘吃,现如今的菇娘大又多,有时几台大车排在一起卖菇娘,任你挑选,只是没有家乡那小菇娘的味道足。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家乡的菇娘味道咋那么地香甜?只有家乡才会有那么好的味道,这一生再没遇到过那种让我怀念的好味道。
我更加怀念我的哥兄弟,我的弟弟若能偷摘我的黄瓜该有多好啊,每当我小园里的黄瓜下来,都送到哥哥那里,与亲人共享。我也怀念我们的好邻居,当年那种和谐的氛围让我舒心到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