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在外地工作,直至我结婚生子后父亲才退休,所以,真正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时间很有限,而童年中有一段父亲把我带在身边的生活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现在的年轻父亲大概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工作生活的情景吧,而在我心里,父亲带着我边工作边生活,没有让我感到过有任何的不快乐,记忆里只有温馨和温暖。
印象最深的依然和吃有关。孩子吃饱了不想家,这句民谚真是有理,因为孩子对睡的是否舒适,环境是否干净等等都是没有感觉的,唯一能让他们不舒服的就是饥饿。父亲从不让我饿着,虽然那个年代真是贫穷,父亲以自己每个月59元钱的收入养活着全家六口人,他留给自己的只有区区的9元钱,包括带着我的时候。
我对小米粥一直心怀好感,就是从那时留下来的印象。父亲每次从食堂打来定量的小米粥,金黄金黄的,热热稠稠的,散发着扑鼻的香气,足有大半个铁皮饭盒那么多。父亲总是让我先喝,不懂事的年幼的贪吃的我啊,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把它统统喝光,还要炫耀自己能干似的开心地把空饭盒递给父亲,父亲接过饭盒也很开心,是啊,虽然他饿着肚子,但有什么能比让女儿开心更重要呢?
不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都是父亲给我做饭。土豆切成细细的丝,加点醋,又香又脆,豆角我总喜欢挑里面的豆子,沙沙的更有味儿,白菜心切丝放点醋和珍贵的白糖,酸酸甜甜的------总之,不管多家常多普通的菜,父亲总是尽量把它弄的精致美味。
父亲有一种自创的很简单的食物,在我们家很长时间都被奉为珍品,那就是糖饼。面是发酵过的,揉成团在里面包上一些白糖后擀成饼,在饼的两边都抹上一点油,放在锅里炕熟,那种热腾腾带点焦脆的香甜,是我至今难以忘怀的。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我给在另一个城市的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想吃父亲做的糖饼了。母亲答应我,再回去看她的时候,她给我做。
父亲有限休息的时候,还会带着我去田地里挖野菜。其实父亲在铁路系统上班,长年工作的地方通常就在野外,出了工段的居住区,就是各种田地或者荒地。我认识了马齿菜,荠菜和其他一些野菜,父亲或调或炒或蒸,总是能把它们变成我爱的东西。
唯一的荤菜是父亲偶尔去小池塘钓鱼,鱼很小,也不多,父亲耐心地一条一条收拾干净,有时候是煎,有时候是炖汤,几乎都是让我一个人吃,我总是要把鱼头丢掉,于是父亲都是笑眯眯地把鱼头丢进他自己的嘴里,然后对我说:真香!
用钱直接买的零食仍然是极少的,一小包饼干,一个面包,几个没有包装的糖球,仅此而已,但我在父亲身边生活过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温暖,也最无忧无虑的。
文章快要写完的时候,我想起十几年前看过一本关于通用CEO杰克.韦尔奇的书,他在事业巅峰的时候却戛然而止,激流勇退,原因只有一个,要回家陪他的孩子一起成长,他说错过了孩子的成长是再也无法弥补的事情。我深以为然,父亲陪伴我的那段时光,是我生命里独一无二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