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飞再次坐到杨警官的桌前。和他一起的黄警官闷声不响的起身去关上了房门。
杨警官不停的按动着鼠标,似乎在电脑里找什么东西。执法记录仪的灯不停的闪烁,英飞怀疑它应该是快没电了,用手指了指。黄警官对着英飞竖了竖大拇指,过来把电源插上。
“英飞,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杨警官问。
“可以。”他面色凝重,声音很低沉。
“你来这之前在什么公司工作?”
“深圳市迪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具体担任什么职务?”
“行政总监。”
“你是不是公司的股东?”
“杨警官,咱们不绕了,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那好。你认识一个叫谢思媛的人吗?”
“嗯……认识。”英飞明白了。还没来得及自己交代,又多出一个报案人。当然,即使她不报案,自己今天也会主动交代,早就决定了的事情。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怎么认识的,说来话就长了,英飞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耗费时间。“杨警官,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按照你需要的步骤来。如果我讲漏了什么,你再问。”
“行,那最好。”杨警官笑着与黄警官交换了一下眼神,欣然同意。
噼噼啪啪的键盘声响起,英飞开始娓娓的讲述。这一刻,他显然等待了很久。
“赵思媛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姐。他是做电子件代理生意的,在这行业做了很久,早些年应该是赚到了钱的。这几年生意稍微差一些,朋友一直窜掇,想通过我把他表姐介绍给公司做点生意,我们公司也确实需要这个东西。
“我给公司负责这块的同事打了招呼,同事也很给我面子,就匀出一部分业务给了谢思媛,说是先合作看看。
“这一来二去,谢思媛就和我也成了好朋友,大家经常一起吃饭,但也不都是她买单,我可能还买得多一些。我知道,她接我们公司的那点订单,赚的钱可能都不够吃饭买单的。她很感激,也因此非常信任我。
“2019年的时候,我当时急着要一大笔钱还债,当时也曾想过找赵思媛借,她应该是有这个闲钱的。但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跟她也就是这么点交情,不足以让她很爽快的借钱给我,就再没想这个事情。后来有一次吃饭聊天,谢思媛谈到投资的话题,我就问她有没有股权投资的兴趣。她不太懂这些东西,我发现她理解的投资就只是买保险或者银行的理财产品。生意人都想钱生钱,她一听来兴趣了,一个劲的追问。我立刻想到自己眼前的困难,就想不如顺水推舟,以这个理由先拿到她的投资款,到时候等自己困难缓解了把钱还给她。
“我知道这是步险棋,但我当时真的没有其他路子了,而且已经迈出了铤而走险的那一步。谢思媛对我没有丝毫怀疑,她说可以拿出80万左右,用以这个“股权投资”。我为了让她能放心的拿出这些钱,还跟她有模有样的签了投资协议。我还把自己在公司的一份持股文件拍照给她,当然这份持股文件我做了手脚。其实也因为她是真不太懂这个,稍微谨慎点的人只要查一查我们公司的工商信息就能发现问题。
“我一直想怎么尽快把钱给她还上,因为怕穿帮,我每年还想办法给她兑现所谓的股红。谢思媛一看比她买理财产品的收益还好一些,很开心,对此更加深信不疑。其实她一直蒙在鼓里。
“去年年底,她突然给我提出要拿回这个投资款,说是今年有一笔100多万的贷款要还。我说那得要等到今年六七月份才行,她以为这是流程规定,也没往深的问。我知道,如果六七月份还不上这个钱,就意味着这事离穿帮不远了。我猜测她这几天肯定在找我,你们刚才问我认不认识她,我就知道,她联系不到我,肯定报案了。”
“如果她能找到你人,你还不上钱的话,她会不会报案?”杨警官问。
“应该不会。其实如果这次不进来,我会跟她把事情说穿,我都跟她约了时间的。我原本打算先取得她的谅解,剩下的事情再商量。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她会考虑方方面面,不至于因为这个把我往监狱送。”
“那赵虹为什么会报案?你不是给她把事说穿了吗?”
“赵虹的情况不一样,在报不报案、怎么解决问题上,她脑子里是乱的。其实最不想把我往监狱拍的人,恰恰是赵虹。至于为什么,杨警官你应该清楚。”
“嗯。都说完了?”杨警官看了看时间。
“还有,跟谢思媛一样情形的还有两个人,都是我的好朋友,过程也一样。是不是现在一起把口供录了?”英飞憋在心里难受,想一次性撂个彻底。
“好,你接着说。”
……
原以为说完这些,会像卸担子一样轻松很多,但没有意料到,每说到一个人,英飞都突然感到心如刀绞。其中有个广州的朋友,在英飞当年落难的时候,仅受他人之托,无条件的收留他达半年之久。此时此刻,他应该在疯一般的打英飞的电话,他的女儿最近出国念书,急需这笔钱。
接下来,民警会按照英飞的供词去找他们逐一核实,包括他曾经供职过的公司。英飞尽量不去想像那个场景,也不敢想。
他现在不再奢望任何人的谅解。对他们来说,有些原谅无从谈起,有些厌恶不必伪装,道德胁迫下的握手言和,只是一场委屈了自己的皆大欢喜。情也好,恨也罢,就此翻篇。
今天所有的的坦诚,其实是一种逃避。英飞并没想通过这种主动坦白的方式来获取什么轻判,根本无济于事。
杨警官从隔壁办公室打印好笔录拿进来,让英飞签名。英飞留意到,笔录足足有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