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8期“忍”专题活动。

老杨刚想起步，看到后视镜里有位女士在边挥手边往这边跑。可能是赶时间的吧，如果错过了自己这趟车，就得等十几分钟啦。

老杨抬起刚想踩油门的脚，打开车门，望着后视镜，等等她吧。

那人带着顶帽子，可能没有拴带子，跑起来帽檐被风会吹翻，得边跑边用手去扶，看见车在等她，干脆摘了下来。

当她气喘吁吁一脚踩上车榻板，手拉着车门上来刷卡时，老杨觉得这个动作好熟悉，虽然她还带墨镜和口罩，那熟悉的动作，老杨肯定这就是蔡老太。

“蔡婆婆”

车上没有乘客，老杨想和她打个招呼。

“啊，杨师傅呀！”

听到老杨喊她，蔡婆婆也通过声音认出来了，毕竟见过那么多次。

老杨开的这趟公交车是走一环路的，刚好经过蔡婆婆女儿家和她自己的家。以前也没有很注意，自从那次事故后，经常看到她或者她女儿乘车，据说婆婆每天都要去女儿家吃饭。

70多岁的人，有时看到车还要追跑几步，想起他们的相识，老杨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冤屈。

老杨清晰的记得那是去年9月15号，发小从北京回来参加同学会，因为他上班不能参加聚会，就说到车队来看他。收到消息时他该出车了，发小说到休息室等他。

快到国庆大假，车队也发消息强调旅游高峰，他们的路线刚好要穿过热门景点，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杨从事公交司机有20年了，从手动汽油车车到加气车，再到现在的自动档电车；从来回2个小时的长线，到现在的短线，他都能乐在其中。公交车也是一个小世界，乘客面孔千千万，性格千千万，这个小世界也有很多故事，丰富了他的人生。

与蔡婆婆的缘起

那天，蔡婆婆和老伴一起上车，车的前部是红色的老年坐，老伴坐下后，蔡婆婆却走向了车后面。

老杨像今天一样，脚放在油门上，一直等蔡婆婆落座后，才慢慢启动。

“咚”

可车还没滑行几米，车厢内传来了异响。

老杨赶紧抬头看监控，发现蔡婆婆坐在了后排的过道上。

啥情况，明明看到她坐下了呀！起步速度只有几码，惯性不足以让老人摔倒在地下。

老杨赶紧把车停下，打开安全门走到后面。

“我没碰着她，不是我碰倒的”

老杨刚走到后面，一位男士便急忙忙解释着。当时他也没在意，赶紧问老太太有没有不舒服。

和她同行的大爷也走了过来。

“喊你坐前面，你非要走到后面，咋回事儿呀？”

老太太不屑地瞟了老头一眼后，转头对老杨说头痛。

车上本来就没几个乘客，看到出事都下车走了，包括刚才说话的男士。

遇到这种情况，老杨只能给车队打电话报告后，开起车带老人来到最近的省医院看急诊。

一路上，老杨也没多想，心里祈祷老人不要摔伤，平安平安。

省医院离出事地点也就2公里，很快就到了。这个时间点急诊人不多，到了就安排检查。蔡婆婆打电话给女儿，正好老人女婿在这里做体检，有家人照顾，老杨得空和车队联系，看到了蔡婆婆上车后的视频。

老杨看了几遍视频也没有看明白蔡婆婆怎么从座位摔到过道上的，车子起步时她确实落座了，后来旁边的男士起身离开座位，她就躺在了过道上。怪不得那人说不是她碰的。可明明有那么多空位子，她怎么就落座在他旁边的位置了。

“卧槽，我这是遇到什么神了，一直盯着她坐下，起步的速度也只有几码，怎么就摔伤了呢？”当队长打电话询问情况时，老杨克制不住发泄了哈。

老杨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面对蔡婆婆的家人，还是多有耐心地去付款取单子。

她女儿说：“杨师傅，你放心，我们不会胡搅蛮缠的，只要妈妈没事就好。”

望着眼前的蔡婆婆、蔡婆婆老公、蔡婆婆女儿、蔡婆婆女婿，都像公职出身，挺和气的，老杨也觉得他们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因为特殊要求，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任何显著的伤，医生建议回家观察。

此时，蔡婆婆还是说她头痛，医生说可能是有点惊吓吧，回家休息哈就会缓解的。但婆婆执着要开药，医生也只好开了个处方。

等取好药天都要黑了，车队队长来了几次电话，询问处理情况，还期待老杨把剩下的车次开完。

拖着疲惫的身心再开启车时，他才想起发小在等他，无奈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肯定没时间见面啦，发小遗憾的离去，所以他深刻记得这是9月15日。

为了后续联系，老杨和蔡婆婆的女儿加了微信。

按照一般情况，公交车上出了事故，司机就会停驾等待事故处理。但第二天，队长看了视频后，和老杨做了沟通，暂让他安心工作，后续的工作由他来处理。

能得到队长的关心，老杨从心里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既然省医院的专家都说没有伤，最多也就是一点医药费啦，自己还是能承受的。

以前没觉得，自从这件事后，老杨经常会遇到蔡婆婆或者她女儿乘坐她的车，老人也一直没说什么，每次遇到都客气的打个招呼，这期间像今天蔡婆婆这样跑着追车的时候，还是遇到过好几次，老杨还劝告蔡婆婆不要这样跑，还是有些危险。70多岁这身板还是让老杨有些佩服。

可是，大概过了3个多月，蔡婆婆的女儿发来消息，说老太太一直头痛，去省医院、华西做了多次检查、诊断。

刚看到消息老杨心头一紧，队长让他不要管后，他真的没有过问，难道还没解决，这头痛是什么后遗症吗？

他赶紧打电话给队长，队长说让她发来票据看看吧。

不看也罢，看了老杨直呼，这一家人真够可以。

华西去了6趟，没有一次诊断和摔跤引起的疾病有关。

每次挂号费92元，药费加起来有3000多元，这些药用来治疗什么的也不清楚。

不仅如此，蔡婆婆要求老杨报销医药费后，还要各种补偿3000元……

这样的要求老杨眼镜都瞪大了，一个小小的事故，况且自己已经看到她坐下后才发生的，按这样处理加上自己已经支付的医药费，这算下来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老杨忍住自己的情绪，求助队长。这样的事情他是有经验有能力处理的。

队长也是支持老杨，建议上报保险公司，通过公司途径来解决问题，他也没遇到过这样半年多才来处理的情况。

虽然这事情不再悬在心里，走上流程了，可老杨心头特别难过。

老杨的无奈

从事公交司机20多年了，车越换越好开，可事故却越来越频繁。

前年遇到一位无照驾驶摩托的小孩，两车相撞，停驾半年，赔付10万元，相当于白干一年的血汗钱，好无奈！

去年一位大爷上车后面跟着比他矮20多公分的袖珍老婆，关门不小心被挤。那次大爷真是同情老杨，几千元私了没有上报公司。

这两次事故后，老杨已经很注意行车安全了，没想到又遭一劫。

“蔡婆婆，你坐好没有？”

看着蔡婆婆慢悠悠落座后，老杨还是问候了一句。

“坐好喽，坐好喽！”

听到蔡婆婆浓浓的地方口音后，老杨踩下了油门开出站台。

原来公交车乘客那么拥挤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事故，现在乘客稀少，却接二连三。

同事们也都是这样，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隔三差五就有小事故，还有被检查到路口超速……大家心里有很多的怨言，但因为是公共交通工具，也能理解公司对安全的严格要求。

这两年，随着地铁的开通，网约车、共享单车的普及，公交车的乘客越来越少，师傅的收入也看着减少，他们中很多人来自农村，背负着养儿育女的压力，有的甚至还租住着房子。

每天行驶在拥挤的城市街道里，他们随时把乘客的安全放在心上，谨小慎微，但每月都难免有几个罚单，日日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唯有“忍”着，每天打起精神来到车队，到时间出车，停下来赶紧吃饭休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蔡婆婆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因为走流程，无论处理结果怎样，停驾是必然的。那样，收入就会减少，想起这事儿，老杨就直叹气，这事儿怎么就让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人怎么就让自己遇到了，是自己真的太累，该休息下了吗？

晚上和发小说起这事，他非常气愤地说到：

一把年纪了乘坐公共交通，自己就要意识到风险大，尽量多加小心做好防护，公交交通工具是为你服务的但也是为全体乘坐者服务的，如果因为你一个人今天墨迹等你上车十分钟，明天自己摔一跤，倒在地上赖赖唧唧，不说甩锅的用意，就说全车的人都因为你而浪费时间资源，全路网候车的人都因为车晚点而浪费生命，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没必要惯着他们，让他们去告去打官司去折腾就好了，自己对得住职责，问心无愧于心有何不安？干不了巴士，滴滴出行，滴滴货运有的是机会，要不就咬牙坚持四年，翻过寒冬就到春天了，忍……

老杨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也热爱着这份工作，他选择了“忍”，这样的乘客毕竟还是少数，他还遇到过给很多热心的人，比如为他拍下帮助老人视频，推送到电视台的、为他送来自制手撕干把牛肉的藏民、给他绿植的小妹儿……毕竟也只有4年多时间就退休啦，相信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