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九点半应约去染发。
这是第几次染发了？不知道了。从十年前开始，最早三个月染一次，到后来两个月染一次，何时开始两个月一次的？不知道。
岁月就在N多个“不知道”“记不清”中静静流淌。毫不留情地把每个人都流进死亡之河。
想想都焦虑得紧。仿佛昨日还意气风发，今日就已是“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了。
给我染发的还是那个小老妹。十年她都是一人在经营这个小店。十年，她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初几年，唠叨的是她跟男朋友的鸡零狗碎，然后是她与父亲的不共戴天之仇，然后是她学佛念咒的种种感应，现在是全身气脉乱转的烦恼。十年，她变化挺大，由一个人间烟火女子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叨叨。
我躺着微闭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她。
见我这种“嗯嗯嗯”的态度，她转变了策略。“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变漂亮了？”这下我得微抬身体，侧过脸，张开嘴巴了。“嗯，是比以前漂亮了。”
“就是，五官还是那五官，但耐看了。你看，我现在嘴变小了，人中这里鼓起来了，眼睛脸庞往中间集中，眼睛更有神了，脸型也更饱满了。人中怎么样才能鼓起来呢？人的督脉从后背到人中与任脉会合，修炼的好，这个地方气就足，就会鼓起来。这就是色身转变。”
“哦哦，嗯嗯”，我表面应和，心里却在“嗤，嗤。”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但我并不能直接说破她。我知道这老妹是恋爱失败受刺激才这样的。据说，当年的男朋友就是因为说她丑分手的。这件事已经完全扭曲了她的性格。四十岁的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转变色身，修回纯阳之体。”
太执拗了，会走火入魔。别人看得清，她自己未必知道。看在十年交往的份上，我说：“衰老是自然规律，修炼可以延缓进程，但要回复婴儿般的纯阳之体，很难做到。”
“不管多难，我发了誓就一定做到。我已经斩赤龙（月经停）了，还怕回不到纯阳身吗？”
呵呵，我只能呵呵。我要是告诉她“你的斩赤龙不是你修炼的结果，是你营养不良导致的”，估计她得把染黑了的头发又给我漂回去。
罢了罢了，我不也焦虑害怕老去嘛，人家受了强刺激，比我更焦虑害怕而已。有什么好“嗤”呢？
九十步笑百步。眼睛长在前面，看别人清楚，看自己得把眼睛卷一下，这个难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