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别闹了。”
远寞喊着跑了进来,扶魏夫人坐下后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魏夫人面前叫她消消气,一杯自己灌了下去。
他抹着嘴看了一眼远窈和妍羽,苦口婆心的劝道:“娘,爹在世时不管怎么论都和郑叔算是朋友、好兄弟,郑叔已经向上头打报告说无影是被雌雄双疤逼跳悬崖尸骨无存。
升职调令眼看着就下来了,你一曝光无影还活着,那郑叔可是欺上瞒下,整不好弄个什么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你少糊弄我。”
“行行行”,远寞又灌下一杯茶,玩弄着茶杯继续道:“一旦曝光郑叔就算保得住乌纱帽,最多也就是和以前一样的小县令,再无出头之日。
到时候他把气算在我姐头上,或是咱魏家人头上,哪还有心思听你娓娓道来的解释或是讲些为官之道的大道理?他是什么人娘你还不清楚吗?”
妍羽脸都憋红了,左右看着魏夫人和远寞,谁都不说话了才敢弯下腰咳嗽,远窈立即转身给她顺着后背问道:“怎么了?昨晚这一宿也一直咳嗽,看大夫了吗?”
远窈也不等妍羽回答,更是无视魏夫人那犀利的眼神,绕开她求紫兰姑娘再麻烦太医过来一趟。
“啪”一声,茶杯滚到了地上,妍羽见魏夫人往起站赶紧喊着不用太医,家里有药。
“立即消失。”
“好嘞,我这就送她们走。”
远寞说着跟到魏夫人身后,魏夫人突然回头,吓得妍羽咳嗽声嘎然而止,她扫了一眼屋里的每个人,让远寞带上紫兰一起出京城,就当是郊游培养感情。
远寞一声无力的娘还没落音,听到“紫兰不去你也别去,让门槛儿送她们走”,立马点头答应“郊游好、郊游好。”
为了照顾远窈的身体,远寞将马车速度降到最低,紫兰陪坐在远寞身边,时不时的回头瞅两眼车里的妍羽和远窈,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真是叫人羡慕。
远寞也不想拖拖拉拉,出城后环顾一周见没路人,斩钉截铁的道歉道:“紫兰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过几日我定当登门致歉,这桩婚事我真的不能接受。
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到我们家,你在青川县玩几日,我安顿好她们就去接你。”
“假的也不成吗?就当是安慰父亲、主母和我娘。”
“嗯?”
远寞恍惚了一下看紫兰低着头,“假的?那不是把你耽误了吗,耽误了女孩子,就算我娘不撕了我,我姐也饶不了我啊。”
“就不怕我撕了你?”
“什么?”
远寞扭头问了一嘴,紫兰声音太小谁也没听清,她突然抬起头倒吸一口冷气,眼圈含眼泪的说道:“你刚刚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到,你想做什么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也不要管我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见见那个我赢不过的男孩子。”
妍羽立马看向远窈,嘴角抽抽了两下,挑着眉用口型说“不是个善茬”,远窈憋着笑轻拍了她一下,“别瞎说”。
马车外半晌没声音,妍羽撩起门帘就听到:“你们不是在客栈见过了吗?还打了招呼。”
“见过了?”
妍羽突然一搭话吓的远寞心脏直突突,她看紫兰清瘦也没占多大地方,挤着坐在了他俩中间,满面春光的说道:“紫兰小姐,按理说你见过丁炎就不可能看上这个死酱油桶,他浑身上下是一点优点也挖不出来,论家庭条件你们家也不差啊,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远寞第一反应要反驳,但看到妍羽一脸得意样的朝自己挑眉,附和着是是,我是大少爷脾气,我是人见人烦。
“魏少爷”,紫兰突然扬起声调一喊,吓的妍羽灰溜溜钻回马车,一侧耳朵贴着门帘偷听。
“魏少爷要取消婚约是魏家的事儿,魏少爷要登门致歉也是魏少爷自己的事儿,不必与我说。我现在的任务只是送远窈姐和柴姑娘去安全的地方落脚。”
远寞心中叹了一口气,女人啊真是多变,照顾远窈时的温柔贤淑一下子不见了,谈到感情问题她就像换了个人。
赶路这两日四人无话,妍羽总是想起个话头但都被远窈阻拦,话说多了也容易咳嗽。
因为马车的速度过慢,傍晚时分乡下路段肉眼可见的虫蚊围着马车飞,远窈建议紫兰进到车里面来,还特意推开妍羽免得紫兰不自在,可紫兰一直四下环顾,说自己是真的喜欢大自然的味道,远窈也不再勉强。
这义府的马车规格过大,进不去村里的幽僻小径,四个人溜溜达达走到大院,正要推门听身后吵吵嚷嚷的,一转身都愣住了。
丁炎和小娃表哥正扶着小娃爹走出院门,小娃在小娃爹身后虚扶着,妍羽立马跑过去问怎么回事,一声“我没喝醉”,熏的妍羽直往后仰,“这是喝了多少啊?”
“今天小娃和表哥定亲了,小娃爹兴奋过头多喝了点酒。”
丁炎话音一落被小娃爹压过来差点摔倒,“我还能喝,都别拦我……”妍羽立马捂住鼻子往边上扒拉他们。
几个人也都默契的等在门口没进院门,安顿好小娃爹后,小娃立即跑回表哥家端出所有剩菜,说道:“丁大哥辛苦了一天,你们晚上就吃剩的吧。”
丁炎出来后诧异了一下,“小羽,远窈姐身上还有伤呢,你们都站在门口干什么,东西房远寞和紫兰姑娘一人一间,我去和小娃爹挤一挤。”
说完就转身,急的远寞一把抓住他,“和我挤一挤就得了呗,那剩菜也得给我们热一热啊。”
丁炎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轻轻推着他往前走,正接过小娃手里的菜,听到哎呀一声见紫兰倒在了远寞怀里,还没等产生什么杂念,又是哎呀一声见妍羽一把给她揪了起来,假模假样的问着没摔伤吧。
小娃气呼呼的跑上前踢了两脚门槛,调侃道:“哎呦喂,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矮个乡下门槛就给您绊了一跤,回头让表哥把它砍了吧,以免摔坏了您,我们赔不起。”
“师妹”,妍羽突然一喊,大家都没转过弯,“怎么说话呢,紫兰小姐好癞也是我家远窈的救命恩人,大小姐身子娇气点怎么了,难不成你以为她是故意往男人怀里摔的。”
紫兰瞪了一眼远寞走进院子,远寞呲牙咧嘴的点了点妍羽和小娃,“你们两,你们两……哎……”
远寞追进去后妍羽立马握住丁炎胳膊,磨叨说他两呆不了几天就走了,出来就不是小姐少爷,要吃饭自己热不伺候他们。
丁炎和小娃回院后特意锁上了门,果然不出所料远寞砸了一会儿,全村的狗都跟着一起叫了起来,远窈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给他扽了回去。
丁炎在小娃爹的房间里用四个凳子拼成了一个临时的床,他歪头看着熟睡的小娃爹,虽然自己没当过爹,不知道嫁女儿的心情,更不知道娶儿媳的心情。
可想想刚刚饭桌上的小娃爹,是打心底里的高兴,兴奋,非亲生儿女都如此激动,那魏夫人盼着远寞成家或许是魏老爷去世后唯一的念想了。
他翻了几次身硌的浑身酸痛便保持一个姿势不再动,毫无困意身体麻嗖嗖的,他坐到院子里看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原本不想去太远的地方生活也是对爹和弟弟妹妹的牵挂,虽然被他们抛弃但知道不远处的地方有他们在也算是个念想,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悄无声息的搬走了,还是在自己刚刚烧伤后。
丁炎吸了吸鼻子抱紧肩膀,有远窈姐在也不用担心小羽,连吃苦药都变的主动了。他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环顾一圈开始揉面。
天蒙蒙亮时妍羽忽然连咳嗽了几声,翻个身又接着打起呼噜,远窈摸摸她额头,又趴在胸口听了一会儿,肺部的呼吸声音还是蛮重的。
她叨咕着梨对肺好走出门外,一眼就看到满桌子豆沙饼、豆沙包,猪肝粥、南瓜粥和各种清炒小菜,看丁炎还在灶台那忙活,赶紧走过去问几点起来的。
丁炎抹了一下脑门的汗边切土豆边交代妍羽的药已经煮上了,建议远窈有伤在身就好好休养,远寞其实心挺细的,帮着看药这种小事儿还是值得信赖的。
不要总麻烦小娃爹他们一家,村里有需要帮忙的尽量去帮,妍羽的药必须一天三顿不能落下,千万别被她花言巧语忽悠……
丁炎劈啦啪啦交代了一堆远窈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直言道:“我们回来的路上远寞已经和紫兰姑娘说清楚了,过几日便去解除婚约……”
“远窈姐”,丁炎放下菜刀转过身继续说道:“远窈姐应该知道,就算没有紫兰姑娘的出现,我也不会再回到魏家,就算没有和小羽一起、一起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我也不会和远寞再继续下去。
他毕竟是男人,不能和你一样,他该扛的责任他必须扛。”
远窈点着头掀起药罐盖子,一股苦味扑鼻,心里也明白大家都是喜欢为别人着想,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寞房门口,说道:“土豆我来切吧,远寞醒了你就走不了了,这一桌子的菜够他吃了,路上注意安全。”
几个人出来时菜都凉透了,妍羽一看到远窈就冲过去,拽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你揍我吧,是不是被我咳嗽震的睡不着,药熬好了没我现在就喝。”
远窈顺势掐起妍羽的脸蛋,心酸难耐,以前那肉肉的感觉完全不见了,但仍然强颜欢笑道:“想快点好还骗我说药是一天两顿?”
“阿炎居然出卖我,阿炎、阿炎……”
妍羽喊了半天不见人,叨咕着“还不是怕你熬药辛苦”拽着远窈走到桌子旁,“还以为是阿炎教你做的这些,原来他还没起来啊。”
紫兰端起一碗凉粥就喝,远寞反应过来去拦被她挡住了,“魏大哥,你们喝得我就喝得。”
远寞哎哎了两声无奈递给妍羽一个眼神,妍羽将粥依次拿到灶台,清清嗓子难为情的开口道:”紫兰小姐,那个、我们也、也不吃凉的,这次是意外。”
远寞尴尬的咳了咳,“我去隔壁,热好了叫我。”
妍羽看紫兰也跟了过去,迈两步又不忍心丢下远窈一个人干活,扶着远窈坐下后开始絮叨:”有这么当弟弟的吗?左拥右抱的把受伤的姐姐扔这伺候他?不像话太不像话。”
远窈心不在焉一句也没听到,时不时的瞟两眼门外,已经做好远寞兴师问罪的准备。
妍羽喊着开饭远窈才意识到过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人跑到小娃爹的院子看爷两正在吃饭,诧异了一下才问远寞呢。
这时远寞和紫兰都已经跑到镇子上了,紫兰看远寞喊的撕心裂肺,眼白泛红,不自觉地抠起手指头,她无法理解一起长大的情感可以到如此程度,或许是自己不够优秀。
她跟在远寞身后试图阻止又犹豫不决,不忍心那么做但又不想被兄弟姐妹嘲笑,咬咬牙喊了一句:“丁公子被抓回府上了,要执行魏家家规——火刑。”
”义府?”
“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