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市被誉为我国近代工业的摇篮，有着雄厚的工业基础和悠久的工业历史，陶瓷业更是享誉全国、乃至全世界。以兴复路南端，与吉庆道交汇的丁字路口为中心点，向东的一段吉庆道，和向南的一段国道的两侧，一家挨一家地分布着三千多个陶瓷商铺。尽管房屋都很简陋，也没有富丽堂皇、巍峨壮观的门头，但琳琅满目、千汇万状的陶瓷产品，从店门口一直摆放到了路边，非常招人。

      各种墙砖、地砖，都排放在店门口两侧的货架木板上，坐便、面具等卫生陶瓷，摆放方式更是奇思妙想，怎么摆放的都有。璀璨夺目的工艺美术瓷，让人看着件件都喜爱！

        凤城市的陶瓷厂有国营的、有乡镇的，更多的则是民营瓷厂。有人做过统计，全市大大小小的陶瓷厂有三千家之多，遍布在市区和各县区。包括建筑瓷，卫生瓷，工艺美术瓷，日用瓷等等，五花八门、色色俱全。规模大的瓷厂员工达到几千人，当然也有仅仅六、七个员工的小规模瓷厂。

      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产品质量当然也是良莠不齐，价格更如皂丝麻线，乱得令人晕头转向。多年前为了避免各瓷厂间恶性竞争，提高凤城陶瓷的整体竞争力，确保正常的市场秩序，便由几家大型瓷厂自发地联合起来，并以它们为主体，成立了凤城陶瓷集团公司。许多瓷厂签定了协调发展的协定，而且统一了型号、统一了规格。因此在这些鱼龙混杂、各自为政的众多瓷厂之间，都遵守着这些协定的规则。

      然而在这个庞大的陶瓷体系中，却存在着一个怪现象。那些曾经规模越大、设备越先进、实力越雄厚的国营大厂，往往越是经营不善，纷纷破产倒闭，所有权逐步转移到了个人手里。但是一经个人接手之后，这些瓷厂便都起死回生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业内的人士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也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经济社会上积累起来的一个诟病。

      这两天，为平在这个陶瓷一条街上，戴目倾耳地走串着。这条国道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缮，在破损的路段上，重新铺上了柏油，就像补了一块块的大补丁，继续承担着它不可替代的任务。当汽车经过时，那个“叮叮咣咣”惊魂动魄的场面，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陶瓷市场前的国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店面里的顾客络绎不绝。尽管有这么多店铺，但每家仍然是应接不暇的，有专程来采购的外地顾客，有市内的建筑商，还有许多是来自凤城市周边农村的零散户。

      这些的店老板几乎全部都是个体户，并且大多都是夫妻店。凭借他们各自独有的优势，在这里耐心地经营着。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商户，是来自高岭村和小岭村等附近村的村民，东流村和丁范村也有人在这里经营，正是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为平也曾遇见了同村的几个熟人，但是当他们觉察到，为平是来凿壁引光来的，却都表现得讳莫如深起来。为平虽然感到很好笑却也无可奈何，“同行是冤家”这句古训，在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

      吃完了晚饭，为平独自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屋里的灯光跨过南侧小窗，照到了院外的大街上。每到了这个时间，户外就变成了昆虫们的世界了。有的无忧无虑地遨游于天地间，有的则齐心戮力地开疆拓土，有的则是尽情地弹唱着，属于他们自己王国的华丽乐章……

      为平坐在南窗下的椅子上，并没有心情听南窗外的虫鸣蛙叫。他耐心地梳理着这两天，在市场上明调暗访来的信息。开个店铺，先期都要投入很大的本钱，交房租、上样品、备库存，怎么也要拿出几万块钱来，为平无奈地感叹着，“无本难得利”的困扰。

      目前市场上的店铺里，至少也要有夫妻二人打理，规模稍大一些的，会雇上一两名小工，有时候尚且还忙得不可开交呢，即使自己开了店，光靠自己这么单枪匹马的，怎能打理过来呢？面对这么多困难，自己又如何起步呢？难道自己看准的这个目标，就施行不起来吗？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为朋的歌声:“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漂流……哥，你在屋里吗？”“我在，进来吧！”

      自从为平辞去老师职务之后，为朋吃完晚饭，如果没有其他事，就一定来这儿杀两盘象棋，兄弟俩经常边玩边聊，有时可到晚上十一、二点钟。为朋的到来有时还令为平很犯怵，因为他这一来，自己学习的时间就又要被“剥夺”了。

      几天前，为朋在五叔的厂子又不去干了。刚开始到那儿的时候，为朋倒还孜孜不怠地工作的，但是几天之后，他见到众人对他很谦让，便忘乎所以地认为自己有着特殊的身份，那就是自己是厂长的亲侄子！所以对人说话时，经常吆五喝六的，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管理者。有一次因为他的胡来，当场就受到了沈卫玕地批评，从那以后他就耿耿于怀了，渐渐地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几天前他索性就不去上班了。

      为朋自从不上学之后，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他当过店员、做过汽车修理工，还曾在空车配载站上过班，每天骑着自行车，举着个“空车配载”的纸牌子，沿着国道拦截过放空的货车。但无论干什么工作，只要过了新鲜劲儿，觉着没意思了就会辞职。而为朋总有理由，不是嫌挣钱少，就是认为该工作没有前途，总之，能令他塌下心的工作直到现在也未出现。周守礼和罗凤春对他也是毫无办法，只要求他无论干啥，别闲在家里就行！

      为朋今晚进了屋，并没有先张罗杀象棋，而是先问为平:“哥，听说你去常山市啦？有啥收获吗？”“当然有了……”于是，为平把一路的所见所闻全都讲给了他听，并且告诉为朋，自己由此受到了启发，打算开一个瓷店，为朋听后立刻兴奋了起来！

    “哥，瓷店的经营套路我掌握呀！我曾在一家瓷店当过小工，这里面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哦？这么说我瞎跑了好几天，原来行家就在眼前啊！快给我讲讲……”为平突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地等候为朋讲述。

      “哥，你转了这么多天，喜欢哪个品类呀？”“我喜欢工艺美术瓷，你帮我分析分析！”为朋呵呵一笑说:“市场上，工艺瓷利润倒是不低，但是成交额一般较小，很少有大笔交易，如果没有特殊的货源或是销售渠道，挣钱是较慢的。而目前建筑瓷的销量很大，利润空间也很大，全国上下都在大搞基建，墙砖、地砖的销售前景非常好。但是随着广东和山东的瓷砖，大举杀入了凤城市场，竞争也是最激烈的。市场上很多大户，每个月能从广州发过来几十个车皮的大地砖，这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为平不住地点头。

    为朋接着说:“在凤城市卫生瓷厂是最多的，这也是凤城陶瓷的招牌产品，但是价格也是很透明的。不过如果能与哪个瓷厂挂上了关系，能拿到一手货，挣钱还是很容易的。另外还有一个抠钱的好办法，就是把丙级品换上乙级标签，把乙级品换上甲级的标签。还可以把残次品上的瓷裂用水泥堵上，再涂上油漆，然后挂上甲、乙、丙的标签，这个利润就更大了……”

      为平说:“这不是在造假吗？”“嗨！哥，坐便也好、蹲便也好，只要能骑在上面拉屎就行了呗！这又不同于食品，陶瓷市场上哪家不这么干啊？”为朋继续说:“还有一种日用瓷，就是盘子、碗之类的，而卖这些货一般不用租门店，只要租个库房就行了，然后把样品分放在各个店铺里，给他们底价让他们各显神通去卖，如果谁家卖了货，就会主动联系你……”

      为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为平听得啧啧生叹！“为朋，没想到你对这行了解得这么透彻！”“哥，我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在陶瓷市场上当小工，跑东跑西地干了一年多。我那个老板非常刻薄，一会儿也不让我闲着，我没少了流汗，但这不是白挨累的，让我掌握了很多东西！”“好，明天你能陪我一起去转转吗？如果你也想干，咱哥俩就合伙一起干！”为朋高兴地说:“哥，我早就想干了！就是因为觉得机会不成熟，现在有了你，我觉得是时候了！我们明天一起去陶瓷市场，我也顺便拜访一下我的老东家孙占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