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对我的态度直转急下,在后来一周里,他频繁赶我回家拿钱,也再也没有似以前那样顾及我那强烈的自尊心。
爸爸非常生气,他认为此举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业。一来一回一天就耽误了,那周,新课我几乎都没赶上。在我被第六次赶回家彻底惹怒了父亲,他认为学校简直毫无人道,更不齿强迫让学生入保险行为。我心里害怕极了,父亲的火爆是远近闻名的,我害怕他去学校跟班主任大打出手,更害怕从此影响我在学校的声望荣誉。
但我的担忧还是变成了现实,爸爸跟我一起来到了学校找到了班主任。我被关在了门外,他们大吵了一架,具体内容,我不得而知。只是父亲红着脸回家了,说“绝不可能交那50元,要再把我孩子赶回家,我让你们学校给出说法”。班主任被气得一个星期没有上课,我很尴尬,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求他回来。
这件事很快人尽皆知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背后谈论“她家真穷,连50都没有”“她爸爸简直是江湖混混,随便辱骂老师”“学习好有啥用,这样的家庭”“她平时穿的衣服还挺好看,那么穷咋来的?”“她爸爸这么闹了,她估计会被退学”………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我非常生气,我觉得爸爸没有错,学校本就没有按要求自愿入保险,爸爸虽然只小学二年级文化,但他就算动手,也不会辱骂老师。
我揪住了几个好事多嘴的女生狠狠揍了她们,嘴巴被我扇流血了。班主任要求我道歉,我坚决不肯。就这样,我成了众矢之的。在之后有一天班主任找我谈话,那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谈话。他说“你太自私了,虽然是学习好苗子,但你若不改,我会让你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我会让你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还有你爸爸是什么人,太没素质,简直是牛氓地痞”。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我,我看着他恶狠狠说了一句“你可以说我,不允许说我的父亲,他供我上学到今天很不容易”。我也阐明了我的观点,就是学校不对,我甚至说我爸爸给了我那50元,我不要,我绝不会妥协。当然爸爸是绝对不肯出那钱,主要家里也没有。妈妈多次想息事宁人,找人借钱给我,让我悄悄拿到学校交了。只是,太迟了,我在学校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班主任从此再没理过我,把我座位从第一排调到了最后一排,没有同桌,只有我一个人。我被削了班长,学习委员,课代表,及学校里所有的任职。理由是我人品不好,极度自私。自私到令人发指。我以前帮助所有同学学习的事,帮代课老师批改作业卷子的事,帮他鞍前马后跑腿沏茶拿西服外套的事,都在顷刻间被遗忘。
所有老师和同学都是审时度势的。我再也没有一个伙伴,我主动跟她们说话,她们都不理我。就连开早会,我都被他安排在最后一排,一个人。我吃饭睡觉走路都一个人。我才小学五年级,这种报复,让我一蹶不振,这种落差让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我不再感觉到学习的快乐,上课也听不进去老师讲什么,每天盼望着赶紧到周五,赶紧回家。我在父亲面前哭了很多次,我说我在学校里呆不下去了,都怪他。我甚至想辍学出去打工,父亲不同意,父亲为我哽咽了几次,他说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但他让我振作,他说我的孩子需要更坚强。
期中考试,我脑袋昏昏沉沉,我好多题没做就交卷了,果然那次我从年级第一滑落到年级180名,大家议论纷纷。很多人说我活该,班主任总是经常故意从我面前走过,我能感受到他的怜惜,更能觉察他是想让我求饶。同学很多人跑过来落井下石,有几个真心和我要好的同学,害怕班主任,也不敢和我说话,只能悄悄给我纸条。
更有一大股流言蜚语,说我以前学习好是抄袭第二名的,是班主任宠爱我分数有假。“你看,班主任不待见她了,都快年级倒数了”。我抓了那几个散布最厉害的同学,狠狠的揍了他们。被班上第二名那名女生告状给了班主任,放以前,他会批评造谣者,而这次,他把这事告诉了校长,学校明文规定不许打架。接下来的周一,我被校长点名批评然后国旗下念检讨书。我看到班主任在下面笑,那种得意,是一种毁灭一切的恶心嘴脸。我擦擦泪水,他的那句“我要让你一落千丈”不绝于耳。在极端的孤独里,我开始了看书,我心里想,我偏不让你得逞,期末考试我要夺回第一名。
一个人的孤独,由开始的难过到后来的清静。没有课外活动的我,反而多出了很多时间,我常去图书馆看书,晚上到最后一遍催寝铃声响起,我才会回去。很快我补回了前两个月学习缺失,并开始预习新课,我的学习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我感觉自己的能量被无限放大,语文课上,相互伤害,我再也没举手回答过一个问题,他的课死气沉沉,他以前常扔书本离课的毛病也没了,我甚至假装在他的课上睡觉。他再也没理过我,冷漠到我们从来不认识,也没再管束过我,我会在他的自习课做数学作业,平日里我的作业故意做得很差,各科老师也没人再理会。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经从一个优生沦丧为一个差生了。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只是这次语文进行了第一次改革,试卷只有阅读和作文两个模块。这次学校想选出实验班到六年级重点培养,从试卷到监考老师到阅卷都是县里统一安排的老师,我们学校内部老师不能插手。
我不负自己所望,我再次惊艳翻身,年级第一。总分高出第二名26分。数学满分,语文91分,那年的作文题目是《假如我是孙悟空》,被阅卷老师特批提出表扬,并成为了那一学期语文成绩第一名,给我颁发了奖状,只是指导老师那栏还是赫然写着他的名字。他也拿回了作为指导老师的奖杯,他甚至在表彰大会上说如何如何培养我之类官方话。我感到无比恶心,但学校成绩排名榜单一直贴在学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我每次走过,都很高兴。就算所有人不理我又如何?我还是自己的王者。从他面前走过,我总是趾高气扬的,我们都漠视彼此,带着恨,强烈的恨!
那一学期的孤独和失落,至今想起来,心,还是疼的。我不明白,何至如此,他要这么对我?
我以为我赢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