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带着女儿迎着朝阳,顺着河边的路走向丁香园吃早饭。
岸边高处的紫荆已经花谢花飞,默默地结了绿色的并不饱满的荚角;矮处的不知名的野草错落丛生,都在合适的季节做着合适的事情,万物生长,就是这么简单。
碧桃树上,桃之夭夭已经变换为逃之夭夭,取而代之的是密密地簇拥在一起的每家四五个小毛桃。这时恰好飞来两只蓝鹊,落在低矮的碧桃树上,一高一矮,小脑袋转来转去,灵活得很。他俩一会儿一唱一和,一会儿又叽叽咕咕地聊个不停,相言甚欢。
女儿的目光依然还停留在路边的野草上,她看着那些酷似麦穗的野燕麦草,顺手摘了一把,在手里玩弄着,悠悠地说,“妈,我想起你在那个圆房子前给我搓的麦粒了,可香了。”
“吃货同志,怎么又想起吃得了?”说完,我感觉不太对劲,紧接着又问道:“那是你第一次吃麦粒儿?”
“我只吃过那一次。”女儿撅着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哦,我们小时候每个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的麦粒。”
“好羡慕你们小时候,真是幸福。”
于是我自动开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按钮,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起如下的故事。
时光的机器,此时转瞬穿梭回二十多年前,那是中考刚刚结束的一个晴朗的六月,之后我们还有一个长长的暑假,当时也没有任何的兴趣班或者补习班之类的,空闲时间就自然而然地跟随家人干农活,做刺绣。
在繁忙的麦收季节,我们就天天在田间地头,与麦子为伍。最开始不得法,使了蛮劲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轻巧地割麦子。母亲就给我示范,只见她蹲下身子,左手紧紧地抓住一把麦子,往外使劲;右手紧握镰刀,往里使劲,这样就会很轻易地割断麦子,整个过程让人感觉赏心悦目,无比轻松。淳朴的母亲,当时就在这种示范中,运用了力的叠加这么形象生动的例子。
麦收都是在夏天,太阳在头顶上炙烤,大地热气蒸腾,人们汗流浃背,跟时间赛跑,抢收抢种,风吹日晒都不算什么事儿。针尖的麦芒扎得人胳膊脸上都是红痕,奇痒难忍,一挠一大片。特别是当咸咸的汗水流过,更增添了不舒服的感觉,又热又痒。
但是当我在烈日炎炎之下,学到一样本领之后,心里还是很开心。特别是得到指点之后,再经过反复练习,就会干得越来越轻松。我兴奋地挥舞着小镰刀,戴着草帽儿,与大人比赛谁割得麦子快。累了,站起来,伸伸腰,喝口水,自带的水此时已经被太阳晒得滚烫,抬眼看一下望不到边儿的麦田,又抓紧时间投入战斗。
虽然我当时个子矮小,但是割麦子我还算个好手,速度也跟得上家人,主要是因为手里的小镰刀既轻巧又锋利。但是捆麦子我就不在行了,因此割好的麦子摞成一起,母亲会在后面帮我们收拾,一一捆好。
休息的时候,母亲会搓麦粒给我吃。首先是挑拣出饱满成熟的麦穗,母亲把他们放在手掌心,两只有力的大手对着搓,然后松开手,小心地吹掉麦子外皮和麦秸,确保只剩下晶莹剔透的绿绿胖胖的麦粒,然后一把塞到我的嘴里。
我小心地嚼起来,那真是满口的幸福啊,原汁原味的酱香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甜气,仿佛是大地母亲给予我们的甜美浓重的乳汁。
多少年了,这种关于家乡和母亲的味道,一直还在奔腾的记忆中流淌,如今隔着时空隧道往回看,浓情淡意里不免还夹杂着乡愁。
干累了,吃饱了,喝足了,母亲还会用新鲜的麦秸给我编戒指。要找柔韧性好的麦秸草,掐头去尾,拣选中间的一部分,然后在手指上绕一圈量好尺寸,三下五初二,一个小麦色的戒指就完工了。一枚枚草编的戒指带着植物的清香,载着家人的爱意,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闪耀着大自然的光泽,在一个孩子的眼中,是那么得珍贵。
多年之后,暑期带着女儿来到瑞法边境,原本我们是计划参观CERN的,却被门前大片大片的麦田圈了粉,这也是我离家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片的令人震撼的麦田。田里的麦穗已经非常成熟,应该能用上那个耳熟能详的词语“庄稼笑弯了头”,但是一个人也没有,人工奇贵,可能是等着全部的麦子完全成熟,用机器来成片收割吧。
近距离地看到这些麦子,像大海一样一波连着一波的金黄色浪花儿在田间随风飘舞,心里第一次升腾起一股复杂的心绪,真正的浪漫应该是属于形而上的吧。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种心境应该是在没有任何生存压力下才能够惬意感受得到的。
而在当年那么艰苦的岁月里,母亲却扛起了生活的所有心酸,给我们撑起了一片充满爱意与自由的空间。
此去经年,在我作为母亲之后,才能深刻地体会那深沉而又无言的母爱。
耳畔响起李健的那首《风吹麦浪》,我快步跑到田间,偷偷地摘下了两束麦穗,像母亲当年给我搓麦粒那样,也为女儿搓了一些。
这就是本篇开头,她心心念念的那些香喷喷的麦粒儿。
但愿这些关于爱,关于美食的经历,也成为她童年记忆中弥足珍贵的宝藏,然后再代代相传。
这是写给母亲的第一篇文章。也以此,纪念那些平凡的母亲。
齐悦梦想社群更文第1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