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火光过去,刚才还完好的小屋已经变成了一片瓦砾!而这小屋又承载了谁的欢乐与时光?!以后再不复存在。战机的轰鸣随之远去。
安东睁开了眼睛,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被炸毁的竟然是二毛所在的小房屋!两个房屋之间相隔百来米,绝不会是误炸。
安德烈!一定是他!安东轻轻放下手中阿历克赛的尸体,掏出手枪,向被炸毁的废墟跑去。
安东来到废墟前,听到微弱断续的呼喊声:“安东……安东……是你吗?”
安东扒开最外面的砖石,赫然便是安德烈微笑的脸庞。虽然十多年不见,那一头金黄的卷发还是让安东想起二毛大平原上金灿灿的麦浪。但是,除了脸,他整个身体都被碎石块压住。他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在血与火的废墟中露出纯真的笑容。
“安德烈!真的是你!”安东感觉到自已被战争麻痹的情感又回来了,他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
安东使劲扒拉安德烈身上的碎石块,安德烈皱眉制止了他:“安东,不要……不要动,疼!”
安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去找救援!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安德烈深吸了口气:“安东,不用了,这里……到处都是敌人,哪里……会有救援!”
“用你们的电台,呼叫救援。只要你能活下去,就有希望!”安东激动的说道。
“没有……救援,都是敌人!”安德烈又重复了一遍,微笑道,“中了狙击枪,我活不下去的。要不是你……稍微偏了一点,子弹可就立刻射穿了我的心脏了,那我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安东不再说话,泪珠连成线滴在安德烈的下颌。
“我知道是你,就想最后……和你再比一比。然后,一起离开这个见鬼的世界!你赢了啊!”安德烈笑着说道。
“我只是活了下来,你才是真正的王牌狙击手!”安东哭泣着道。
“我把轰炸的坐标……改了。我早就想结束……这一切了!呵呵,只是自已……没有勇气。见到了你,我才下定了……决心。”安德烈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安德烈,你都经历了什么?”安东问道。
“一开始,他们……说是你们杀了我所有……的亲人,他们把我培养成狙击手,让我……报仇。我也杀了……你们的人,你们的人后来又杀了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又杀了你们……更多的人,你们也杀了我更多的人……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安东,我……停不下来啊!”安德烈痛苦的说道。
“别说了,安德烈!哪里有什么你们、我们,我们本来就是同宗同族的血肉兄弟啊!”安东抽泣道。
“安东,我们被他们骗了!是他们挑起了你我兄弟之间的战争!他们杀平民,卖器官,只是为了钱!我们都被他们骗了!”安德烈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他盯着安东说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安东,逃吧!逃离犹撒(犹太~昂撒)族的毒手!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祸乱之源!逃去遥远的东方,那里是人类文明最后的乐土和希望了!”安德烈的眼神从安东的身上收回,直勾勾的看着天空,散漫而无神。
安德烈喃呢道:“安东,你在吗,我闻到麦田的香味了……”
“安东,你在吗,我看到那条小狗了,它来接我了……”
“安东……你看……天上有那么多太阳!……”
“安东……活下去……”
“安东……安东……”
“……”
火又燃烧起来了。安德烈和阿历克赛的尸体并排,被火焰包裹,慢慢融为一体。跳动的火苗在安东眼底映出,脸颊上有两条鲜红的印记,那是血泪蒸发后的痕迹。他双膝跪下,闭上双眼,面前是一个由安德烈和阿历克赛的狙击枪拼成的十字架,泛着森冷的寒光。
安东开始祷告,虔诚而卑微。神圣而宏大的经曲旋律在脑中浮现:
亲爱的天父,
求你开启我的心扉,
引导我进入祷告的殿堂。
……
忽而,刚刚发生的过往却像一首乡俚小诗悠悠传来,伴着盛大的管风琴之音:
啊!
我的堂兄杀死了我的表兄!
我的堂兄还要杀死我!
我杀死了我的表兄!
我们是兄弟,
我们一同赴死!
啊!
那真正的刽子手,
看着炸弹与血肉组成的欢乐秀,
吃着婴儿烹制的珍馐佳肴,
数着贩卖生命和灵魂得到的金钱,
在一片圣洁平和中,
向伟大的天父虚假的祷告与忏悔,
而天父没有一句苛责。
……
安东猛然睁开了眼睛,眸底的火焰仿佛要跳出眼框。他大声诵唱:
亲爱的天父啊!
你是我的救赎,
你是我的盼望,
你是我的解答,
你是我生命的目标!
亲爱的天父啊!
在天国的荣耀中,
我将彰显你的圣名!
亲爱的天父!
我将亲手杀死你!!!
安东把手伸进火光中,抓起一把已经融为一体的安德烈和阿历克赛的骨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一吞而下。
他在心中发誓:兄弟们,你们指引我活下去!他抓起自已仅剩的狙击枪,毅然踏上前往东方的道路。头顶的阳光刺得他几乎要晕过去,他抬头看了看天,看到了真正不可思议的一幕:
天上,真的有两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