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何处是 千里江陵一日还---崔颢、李白
那个女人,从背影看,大约二十三四岁。挎着花编的竹篮,屁股圆圆翘翘,腰肢柔若无骨,时不时回头,顺着我们的车灯,瞄我们的车。
很奇怪,她好像戴个印花的头巾,我们几个在车上,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相。车灯划破夜空,大堤两旁的芦苇风吹沙沙,钟麻子突然开口:“怕不是个女鬼吧?”。我感觉他身子筛糠,奇冷,这才十月份呀,刚过了国庆节。
轮到我筛糠了。我揪了三下自己的大腿,真疼,不是做梦。我又揪了两下钟麻子,他嗷嗷叫了两声。
我之所以筛糠,是因为突然发觉,无论我们的手扶拖拉机开多快,却总是超不过步行的她!
并且,跟她总是隔着那段差不多同样的距离,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坐在我后边的马村长压低声音,颤抖着在我耳边咕咙两遍,我能感觉到他满口烟味里充斥着恐惧。
左前方两百多米,就要到关庙塘了。从那里下坡,绕过塘的南边,就是钟麻子的草屋。车灯照着她,她依然还是那个步伐,不紧不慢。我们紧盯着她,看她是不是继续往分洪闸那个方向去。
她左转,开始下坡了!她居然也是要去关庙?
我们三个汗毛倒竖。司机老胡突然猛吼一声:“前头那女将,你究竟是哪个!哪家的!”
只听咕咚一声,好像一只青蛙如水。我们四个瞪大眼睛,顺着雪亮的车灯寻觅,她突然消失了,不见了!
老胡好像力道全泄,刹不住车,手扶暴冲在塘边的土路上,好像后边有十几个壮汉推搡着,拖拉机像疯了一样,颠得几乎腾空,一路狂奔,冲进右手的一片麻田,突然刹停在那片坟茔边。除了老胡,我们三个都被巨大的惯性摔下车来。钟麻子一声哀嚎,估计崴了脚或断了腿---他是不会在乎脸被剐成怎样的。马村长被甩上了一个坟堆,像有人按住他双肩,让他坐了酒席的上席。而我呢?正好跪在了一块墓碑前,车灯射着我的后脑勺,也端正地射满墓碑。
碑上的四个大字,戳疼了我的眼睛。那件隐秘的往事,在那一刹那锤醒了我一直回避的记忆,像分洪闸的几十个闸口,滔天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