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
第二天,我准备在馆子里请一桌客,邀请过去玩得好的同学为你接风。你拒绝了,你说又不是衣锦还乡,如今日子过成这样,还怕别人不知道吗?我理解你,沒有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我陪你从学校礼堂旁边的小路下到河里,踩着河滩上一块一块被河水冲刷得溜光的石头走到河边。这里的河面不宽,水流湍急,河水碧绿碧绿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波光。读中学时上劳动课,我们在河里捡过石头;图清净,我也常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书;心里郁闷时,对着咆哮的河水喊上一嗓子,心情就舒畅多了。
我弯腰捡起一块簿簿的片石,侧转身瞄准水面射了出去,片石在水面上跳跃着,画出了一线细细的水纹。
“几十岁了,还像个学生娃似的,你真是青春不老哇。”看着身边的那块大石头,你弯下腰正准备坐下。
“别呀,你也试试,看我们俩那个漂得远一些。”我拦住了你,捡起一块片石递到你的手上。这种打漂漂岩的游戏,过去我们都玩过。
“我也试试?”你笑着看了我一眼,拿着片石瞄准水面一转身将石头掷了出去。
“哎,行啊,虽然没有我漂得远,动作姿势还是做到位了的。”我赶紧表扬了你几句。
我们俩又漂了几盘,你脸上已经开始冒汗,眉头却舒展开来,“唉,年轻真好,我好想回到曾经,回到那个学生时代。”
“是啊,读中学时我暗恋你,心中有目标,学习有动力。读大学时,我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迎得了美人的芳心,那时整个世界都阳光灿烂,幸福满满。”
“可是,人终究抗不过命,那年,我爸妈不同意我们俩的事,我和他们吵,和他们闹,不惜和他们翻脸,把要求分回溇源县的申请书都写好了。突然的变故却让我改变了主意,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说到这儿,你的脸色转阴,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我爸早上出门后,一夜未归。天亮后,我妈去单位问,单位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我和我妈挨个询问亲戚朋友,找了一天,腿都跑断了,结果仍然毫无音讯。”
“按说他是成年人,应该知道回家,除非……”我没有说出下半句。
“除非他遇到了意外,当时,我心里也这样想,只是没敢说出来。到了晚上,我妈粒米未进,整个人像要疯掉了一样。她靠在沙发上不停地念叨:你爸这是怎么了?他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呢?天呐,怎么得了哦!念着念着她竟哭了起来。”
“你妈这一哭,你肯定也没了主意。”我偷偷地看了你一眼。
“我早就六神无主了,是方姨提醒我们赶快报警。她说她儿子齐志刚在我们辖区公安分局,她让志刚帮忙办这事。”
“有个熟人还是好些。”我松了一囗气。
“我陪着我妈去志刚所在的分局报案。志刚对我们很客气,还不停地安慰我妈,不要着急,在家等消息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他们,要相信人民警察。之后还亲自开车把我们送回家。到家后,我妈的情绪好多了,还一个劲地夸志刚有知识懂礼貌,对人态度好。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我妈又开始焦虑起来。”
“肯定着急呀,我听着都急死了。”
“可是我只能把这种情绪埋在心里,整天搭乘各路的公交车,盯着车窗外面沿街到处看,希望能在目及之处看到我爸。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喊:老爸,你在哪里,你出来呀,到我的视线中,你让看到你。我想如果有什么心灵感应的话,他应该能感知我在找他。”
“他究竟去了哪里?找了这么多天还没找到。”我有些沉不住气。
你看了我一眼,“我也再想啊,回到家里,我妈第一句话就是:有你爸的消息吗?我说没有。她说你去找志刚问了没有?我说问了。每天,我都得到分局找志刚,有时能见着,有时也见不着。志刚毕竟是公安大学毕业学刑侦的,在分局工作几年有一定办案经验,处理问题和普通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在我爸失踪后的第十五天,他在武汉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我爸。当时我爸目光呆滞,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又脏又臭,像个乞丐一样坐在路边的面摊旁。”
“总算找到了,这么多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庆幸之余,我也有些疑虑。
“志刚给他买了一碗面,叫了声:兰叔,扶他在桌边坐下。他痴痴地望着志刚,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他吃完面,志刚又问: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些天住哪里?他一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晓得!看这情形志刚不再多问。把他带到理发店收拾了一下,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用车把他送回了家。”
“多亏有他帮忙,你爸怎么会这样呢?”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志刚说我爸的失踪是因为失忆造成的,得赶紧送医院治疗。在他的帮助下,我爸很快住进了医院,并确诊为脑肿瘤导致脑组织细胞功能受损引起的失忆,需要马上手术治疗。”
说到这,你缓了一口气,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就这样我回溇源的事情泡汤了。作为女儿,我不能在我爸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我的事再重要都不能和我爸的命相比。”
“我理解,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我从没有怨过你,不管怎样,今生我们还能相遇,这就是缘份。”我站起来,走到你的身边,轻轻地拉住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