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意:人离开了,离开后夜显得特别长。珠宝为饰的腰带微微有温暖意,那是(《钱塘苏小歌》诗中的油车)青骢之意啊,在月光下试穿罗衣,微微有点凉。薇帐散发出香气。
这当是河东君回忆彼时之情形,或是描写欢娱也。宝带句,孙康宜先生以为是男性伴侣,是译者不明也,译为玉郎或是好一些。
十阕词,以“人去也”为始句,是不忍离去也。所不忍者,为南园之风物。
其十一云:人何在,人在蓼花汀。炉鸭自沉香雾暖,春山争绕画屏深。金雀敛啼痕。
先生笺曰:寅恪案:自此首以下共十首皆言“人在”,其所在之处虽未能确指,然应是与卧子有关者,故知俱为崇祯八年春间徐氏别墅中杨陈两人所同居之南楼及同游之陆氏南园度同经之事也,此首所言之蓼花汀或即在南园内。“炉鸭”“画屏”“金雀”乃藏娇定情之境况,卧子假南楼为金屋,则河东君此词以敛啼痕为结语,自不嫌突兀矣。
典故:炉鸭,刘燕远先生以为是鸭形盛火器具,是刘先生不见手炉也;春山,刘燕远以为是屏风上的画卷。或为《西京杂记卷二》:司马相如,初与卓文君还成都。居贫愁懑,以所著鹔鹴裘,就市人阳昌贳酒,与文君为欢。既而文君抱颈而泣,曰:“我平生富足,今乃以衣裘贳酒。”遂相与谋于成都卖酒。相如亲著犊鼻裈涤器以耻王孙,王孙果以为病,乃厚给文君,文君遂为富人。文君姣好眉色如⑤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十七而寡,为人放诞风流,故悦长卿之才而越礼焉。长卿素有消渴疾,及还成都悦文君之色,遂以发痼疾,乃作〈美人赋〉,欲以自刺而终不能改,卒以此疾至死,文君为诔传于世;金雀,钗名。妇女首饰。白居易《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啼痕,泪痕。唐。岑参 长门怨诗:“绿钱侵履迹,红粉湿啼痕。”
词意:(当时)人在哪里呢?人在蓼花汀,鸭形手炉沉甸甸的发出温暖的香气,眉黛如春山的(我)绕着深深画屏而(嬉戏),(如今只有)用收拢金雀钗的方式来收敛泪痕了。
刘燕远先生以为春山为画屏之画,观以下诸句,当是河东君与卧子作追逐游戏。其金雀者,是借收拢发钗之手势来拭泪也。与卧子追逐时,不可能带金雀钗一类的头饰,如今带有此钗,或正是回忆追逐之原因也。先生之“不嫌突兀”者,应是此意。
其十二云:人何在,人在小中亭。想得起来匀面后,知他和笑是无情。遮莫向谁生。
先生笺曰:寅恪案:此首可与第九首“忆昔见时多不语,而今偷悔更生疏”之语参证。“人在小中亭”之亭,或即卧子所赋《秋暮游城南陆氏园亭》诗中“孤亭喧鸟雀”之“亭”。“知他和笑是无情”句则出杜牧之诗“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及韩致尧诗“见客人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张泌《江城子》第二阕“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河东君盖兼采杜韩两诗及张词之辞意而成此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