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上的彩霞,做出各样惊人的变化。满天通黄,像一块奇大无比的金黄锦缎;侯而又变成淡淡的银红色,稀薄到一层蒙新娘子粉脸的面纱;侯而又成了许多碎锦似的杂色小片,随着淡宕的微风向天尽头跑去。
卓玛和同村的几个姑娘在各自的稻田地里除着杂草,扬声聊着近日观看的影片。
一位姑娘兴奋间不禁模仿着其中一些人物的言语神态,模仿者自带特色的动作不时引来旁人的捧腹大笑……
夕阳西下,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声,姑娘们高声回应着,收拾包袱相伴离去。
身前后左右一片繁密而细碎的虫声,如一队音乐师奏着庄严凄清的秋夜之曲。金铃子的“叮……”像小铜铁般清越,尤其使人沉醉。经行处,间或还听到路旁草间小生物的窸窣。
(二)
“卓玛,今天隔壁村的那家人又来给你说媒了”母亲抚着卓玛的头发,缓声道:
“你年龄也到了,我和你爹比较了其他几家,他们家条件不错,离家也最近,就这家了吧?”
卓玛脸上悄然浮起几片红霞,垂眸轻声道:“我听爸妈的。”
晚上几个妹妹围在卓玛身边,好奇地问着一些嫁人会经历的流程,卓玛缓声解答着妹妹们的疑惑,眼神温柔地叮嘱着她们,以后没了自己也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帮妈妈干活,不要淘气。
几个孩子懵懂地应着,卓玛看着妹妹们稚嫩的面孔,内心极其地不舍,却又无力,只能压抑着情绪继续低声回应着妹妹们的疑惑。
凉气逼人,微风思拂面,残暑已退,秋已悄然来临。
(三)
三九严冬,寒风凛冽,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向人们袭来。冬日的阴冷,将人们带入惆怅、孤独和悲哀的境地。
卓玛抚着牦牛的毛,低声叹道:“牛儿啊,我们俩的命运是多么的相似,都是劳累一辈子的命,我以前不信命,又能怎么办呢?”
已是傍晚时分,卓玛做好了晚饭,准备去叫婆婆吃饭,才到门口便听见婆婆的骂声透过木质大门钻进来:
“……今天的牛犊来的又不全,你天天是怎么做事的,做什么事都做不出头来,卓玛? 卓玛?”说话间便踏进了屋。
卓玛猛地站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发颤着,又掩饰般弯腰添了把火,才慢慢止住身体,低声道:
“婆婆,吃了晚饭我就…我就立马去找”话间拿过碗准备盛饭。
婆婆三两步跨过,夺走卓玛手中的碗,高声到:
“牛都不全你还有脸吃饭?我们家把你娶进来可不是为了把你供起来的,两年都生不出一个男娃子出来,还有脸吃饭?找牛去,今天你要是把牛赶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卓玛看了眼锅里的饭,默默放下碗,低着头转身向外走去。
婆婆见她低眉顺眼地从一旁出去,似是取得了什么胜利,婆婆盛着饭,斜眼撇着她故意扬声喊:
“我们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花钱像供着祖宗一样供着你,结果呢?两年了都蹦不出一个男娃子出来,果然像你那个克丈夫的娘,一天天就知道装,实际上屁事都没干出来……”刚刚丧父不久的卓玛猛然间怔住了,继而快步跑了出去。
冬日的夜来得格外的早,月亮朦朦胧胧地挂在天边,模糊地笼罩在山上,将黑连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在冬天寒风的吹袭下,草儿全部枯黄,有些树枝上仅剩的黄叶,也都飘落了,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北风中战栗。
卓玛眯着眼,摸摸索索地往黑连山上走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月光愈发暗沉,山路亦愈发险峻。卓玛嘴里边叫着牛犊的名字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双手在攀爬的途中不断攀着树枝岩石,刮破了手上的冻疮,伤口处一路断断续续留着血水。直至爬到山中腰时,终于听到一声牛犊的叫声……
到家时已经到后半夜了,锅被刷得干净,平时放馍馍的地方也被擦得反光。卓玛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一处呆坐了许久。才慢慢站起来到抽屉里翻找了一包东西,倒了半杯水去了卧室。
次日清晨,卓玛被发现时茶杯滚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婆婆急忙跑去请村子里的大师来念经,又让村里的年轻人去牧场叫家里的两个男人回来。
公公在路上不停地咒骂着: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事,死了算了,死了刚好……男人开着摩托,嘴巴紧紧地抿着。
赶到家里,男人不断地卓玛嘴里灌水,又拉起来大力地摇晃着,最终还是毫无反应……
(四)
几日后,村里又增了一桩丧事,据家人说是得了恶疾猝然离世。人们谈话间谈到此事,一边感慨夫家仁慈,葬礼办的风光,又谈及留下来的孤女,夫家似乎准备将女方家的二女娶来续弦,刚好那孤女也就有了人照顾,说着话朝远处走去……微风轻拂,一只乌鸦朝远处飞去,风声中仿佛带着几声乌鸦的嘶鸣。
只是往日里那个爱给朋友们模仿电视剧角色的女孩子蹲在墙角,脸上眼泪已经干涸。只是她空洞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往日的神采,微微抬起的手上全是冻疮。
“出来,你把钱藏哪里了?你敢藏我的钱,你再不出来,我就打死你。”
伴着翻打东西声,稍显粗犷的男人的声音从墙内钻出来,女孩子眼里满是惊惧。
冬日的寒冷,让天地炎这变色,万物之惊叹;不再鲜花盛开,百鸟争鸣,也不再烈日炎炎,狂风暴雨;冬日的寒冷,让人们感到寂寞与凄冷。
人们穿着棉衣,如往常一般朝自己的目的走去,或山上,或山里,或亩地,或家里……
就像朝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小石头,泛起一阵阵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那块石头从未出现,仿佛从来没有石头出现过。那片湖一如往昔地平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