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汪曾祺的《花园》,突然想起我曾经也养过一小盆含羞草的。念书的时候,在市图书馆的门口,花几块钱买了一小盆含羞草,宝贝似的捧回来,养在学校老图书馆二楼的某个窗前。窗外多是挺拔的杉树,还有些我不认识的植物,窗前的长木桌上,满满都是书籍。
那个位子是被我长期占用的。
这盆含羞草,虽只是挤挤挨挨的一小簇,看书累了,视线里突然多的这一抹绿意也能给我以安慰。无聊时挠挠它的叶子,它于是一一闭合,但过不了多久,在不经意的某刻,又舒展开来了。每到黄昏,它就会合起它无数的“小手掌”,我看看它,再看看窗外逐渐加深的暮色,感觉一天就这样流水般逝去。那时候格外喜欢下雨天,仿佛伴着雨声,含羞草的叶子会更绿,心会更静,校园的广播也更好听。
我有时候怕它冷,于是把它放在我的书堆旁。有时候又担心它晒不到太阳,于是把它端到朝南的窗台上去。但离开视线太久又担心它遭遇不测—被人扔掉或不小心碰掉了怎么办?于是一顿饭的工夫,还会把它端回来,像对待一只随时会走失令我伤心的小宠物,然而它除了好多手掌似的小叶子,并没有长腿。
它是植物,我却觉得它也有“性格”似的。而且它的性格,和我很像。羞怯的,敏感的,连“怕痒”的“体质”都一样。我当时最好的闺蜜,也只能牵我的手,连手腕都不给碰,一碰就觉得痒,非条件反射般躲开。骑自行车载她,也只许她抓住车座,手一搭上我的腰,车子就摇晃得随时要倒掉。
在这阴雨连绵的秋日,我突然怀念起当年养过的这盆含羞草,怀念“含羞草一样敏感”的廿初年纪,以及那些“抽象难解的伤感”,那段自由而充实的大学时光。
这怀念,有美好、有遗憾。
但更多的,只是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