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许娜。许娜说着几度哽咽起来，我忽然明白，一个人长大会一下想明白很多事情，有自己学到的东西，也有别人教给自己的东西。而一个人长大后有很多很多无奈，除了秘密不能说，还有难过也不能说。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鼻子酸起来，视线也模糊起来。

我抬起头望着远方，天空也是黑茫茫的色彩，城市里彩色斑斓的灯光或多或少染亮了天空。天空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儿时抬起头满天的星星，现在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我长大了，它也长大，我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它也跑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混的不咋样，它也混的不咋样。我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落泪，它也会伤心落泪。我总感觉天上有一个像我一样的星星，我在做什么，它都看的一清二楚，它也和我做什么。我哭，它也哭，我笑，它也笑。它就像我的孪生兄弟，更像另一个我。地上有那么多人，天上也就有了那么多的星星。人把心藏起来，星星也就藏了起来。

“我爸的后事料理完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变的微妙起来，走在一起不知道该不该牵手，见面时该不该拥抱，离别时该不该说再见。我们没有说破未来该怎样，也未说明该不该像我爸生病时继续假装恋人，他还像以前那样经常去看我，关心我，照顾我，我以为我们可能会永远保持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们就真的生活在一起。那天天气非常好，我们肩并肩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路两旁都是小草小花儿，还有一棵棵会开花的树，开的淡紫色的花朵。我们站在那棵长的最大枝叶最茂盛树下，紧紧拥抱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要离开我了，他说他要走了，他要结婚了。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是我不知道会那么快。我告诉自己不能哭，还是忍不住哭起来。他也哭了，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最后连告别的话也没说，对方只互相说了一声祝你幸福，好好照顾自己。”

我动了动嗓子，润了润喉咙，说：“你还爱他吗？”许娜擦了擦眼泪，停顿片刻，说：“爱，只是早和男女之间的情爱不一样了，我只是希望他幸福，希望他过的开心快乐，哪怕我们一辈子再也不见面。”我心里酸酸的，竟然生出无限感慨，想起自己和方小舟，也许不久的未来，我对方小舟也是这种爱，只要她过的幸福就好。“顾杰，我想告诉你个事情，却不知道怎么该对你说。”许娜坐直后低着头说。我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心里不确定，说：“你说吧！”

“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许娜抬起头看我，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我看见她的眼里都是泪花。

“为什么，是我做的不好吗？还是我惹你不高兴了？”我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的要理由，要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极其冷静的说出了这些话，没有指责，没有抱怨，更没有不舍。

“是我不够好！”许娜说完眼泪就不停地往下落。“能说具体为什么吗？你就是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许娜不说话，只是流着泪看着我，看的我心里特别难受。“这次，我是想告诉你买房子的事儿，让你来做主，我从来没想过让哪个女生做它的女主人，只想到了你。”我说不下去了，话停在那里，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顾杰，我，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原谅！”

我站起来，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来来回回走了几次，最后说：“我懂了！”说完我就走了。

我懂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懂，却说自己懂了。想想，都觉得荒谬。其实，我早该料到这样，从昨天打那个电话，她主动给我打电话，估计就是想和我说这事吧，只是我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地位非同寻常。

回到住的地方，同伴见我神情凝重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们黄了。同伴问谁和谁黄了，我说我和许娜。同伴显然一脸不相信，就连我现在也像做梦一样，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说许娜提的吗，没说什么原因吗。我说她提的，她说她有苦衷，意思是不方便告诉我。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她爱的是她那个男同学。同伴沉思片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走到窗台抽烟。“你说我怎么这样倒霉，好不容易有个结婚对象，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你好好想想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同伴一边抽烟一边说。

“我想了，来的路上一直苦思冥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的声音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要哭了。

“让我说什么好，你平常就该表现积极点，买礼物，送花，你说说你做了什么？”

经同伴这样一说，我也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我委屈地说：“她不说，我哪儿知道她想要什么，我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本来我就没追过女孩子。”

同伴斜眼瞟了我一眼，像是鄙视我的样子，说：“鼻子下面长的什么，不懂还不知道问，再说了，这还用教吗，动动脚趾头也知道怎么做。我真怀疑你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你活这么多年是不是越活越傻，越活越弱智！”我被同伴怼的说不出话，同伴看我一副愧疚，说：“算了，不说你了，本来你也不想这样，真是服了你了，这样吧，明天你下班去给许娜制造一个惊喜，给她送一捧玫瑰花。我相信许娜不是物质的女孩儿，但是浪漫和惊喜一样也不少，少了就没有恋爱的情调了。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说：“懂了，但又不太懂！”同伴气的白了我一眼，说：“不管懂不懂，照做就是了！”

我看同伴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一句。第二天下班后，同伴为了给我加油打气，和我一起去找许娜。为了给许娜一个意外惊喜，我也没有提前给许娜打电话。我和同伴在许娜小区门口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本来要放弃的时候，我看见许娜从一辆黑色奔驰车里出来，接着有个男人从车里出来，她们说了几句话，许娜就回去了，男人站在原地目送许娜离开。两人看上去恋恋不舍，我立马明白了什么。如果我输给这个男人我也认了，输的心服口服。之前我还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完美的男人，这次我信了，要是我是个女孩子也会喜欢上他爱上他，看上去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怪不得许娜那么爱他。同伴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轻咳一声，安慰我道：“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说：“如果那个男人就是许娜说的那个男同学，我认了！”同伴轻轻拍拍我肩膀，我看着他苦笑一下。

“走，喝一杯！我请客！”同伴安慰我说。“我不想去！”抱在胸口的红色玫瑰花看上去也在看我的笑话。“去吧，就当散散心，就当陪我好了！”同伴担心我钻牛角尖出不来。

“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离开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去吧，嗯？说不定喝酒后心情就不一样了，睡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你这么好，肯定会遇到合适你的人，只是那个人到现在还没出现，时间早晚的问题。你相信我，我对你有信心！”

“你说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同伴说着搂着我的肩膀就往前走。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我去了那家他常去的酒吧。

说实话，我不敢再来这家酒吧，我害怕遇见方小舟，还害怕她知道我被许娜抛弃后嘲笑我，更害怕……我也说不清我到底在害怕什么，也许我在方小舟面前更找不到所谓的男人的自尊。

同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叫了几瓶酒，全打开，说：“今晚我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说完，他就拿起瓶子喝了起来，我见状，也拿了一瓶喝了起来，两人像是在较劲，看谁第一个喝完，过了一会儿，同伴放下空瓶子，看见我喝酒的样子笑了起来，说：“小瞧你了啊！”他刚说完，我就呛了一口，差点吐他一身，还好我反应快吐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从头到尾，我都是闭着眼睛喝的，努力忘掉周围的一切，管它是什么，像壮士一去不复返，豪气冲天，没多大功夫，我就被同伴的一句话破了相，觉得恶心直想吐。我刚想说话，一阵恶心的味道直往嗓子外涌，我急忙跑去了卫生间。

吐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特别像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想了想，我还是给同伴说一声再离开吧。

我去找同伴的时候，看见同伴和方小舟两人有说有笑，像是打情骂俏，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同伴和谁我都不会生气，可是他却和方小舟。我抑制不住怒火，上前就给同伴一拳，方小舟和同伴都愣了，我也愣了。同伴不相信地看着我大吼一声，“你有病吧！”方小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她画着浓艳的妆，看上去像个风尘女子。我冲着方小舟伸出手要打她，她一点也不怕我，反而笑着说：“打啊，你打，你不敢打就不是男人！”我始终下不了手，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说：“你是不是陪酒，要是陪酒，今天老子包你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成了一条疯狗，见谁咬谁，咬住就不松口！方小舟什么也没说，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泼了我一脸酒，说：“给你清醒一下！”我真的被方小舟那被酒泼醒了，愣怔的站在那里。同伴也没想到方小舟来这一手，他动手打了方小舟一巴掌，我见状，就和同伴打了起来。我俩动手打了起来，方小舟怎么拉也拉不住，没过一会儿保安来了。

我们被保安赶出来了，还赔了不少钱。我和同伴出来以后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我看他右脸肿了起来，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说了声对不起。我还是还很识相的，知道自己过分了。我感觉我的嘴被他打成了香肠嘴，又硬又厚，他笑完指着我火辣辣的嘴，说：“这下你痛快了吧！高兴了吧，解恨了吧！你小子真能下的去手，打我这么狠！”我说：“你也没舍得少出力气，打的比我还狠，我都感觉不是我的嘴了！”说完，我俩哈哈大笑，像是一对患难兄弟。方小舟走过来，说：“你俩高兴了，至于吗？尤其是你顾杰，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他一拳，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一听方小舟不安慰我反而替他出头，冷哼一声，“我看啊，还是打的轻！”同伴一听说：“你说什么？”说完他就踹了我一脚，不过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就是做做样子。

“你刚才是不是吃错药了，见人就打！”方小舟说完双臂抱在胸前，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温柔，冷的像是刀子上反射的光。

“别再说他了，他失恋了，有情可原！”同伴突然说一句，我心里一个激灵，瞪了他一眼，感觉他话真多。怎么能在方小舟面前说这些呢，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真的？”方小舟试探性地问。

“我和顾杰亲眼见到她从男人车里出来，人家开车送她回去的，开的奔驰，那车值点钱！”

“说这些干什么！”我感觉同伴故意让我在方小舟面前出丑。

“好好的，为什么分手？”方小舟语气立马变了。

“你问谁呢，我看他就是榆木疙瘩，连女孩都不会追，干脆一辈子打光棍吧！”

方小舟没有说话，从手提包里拿出一贴创可贴，伸手就要给我贴，我被她吓到了，说：“你干什么？”方小舟一把拽住我手臂，说：“给我老实站着，你说还能干什么！”方小舟把创可贴撕开，说着就要凑过来。我说：“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刚伸出手，方小舟像什么也没看到，直接无视，一股清凉的东西贴在我额头处，一边贴一边说：“也不知道手轻点，下这么重的手！”我不敢看方小舟，看了一眼同伴，同伴正朝着我挤眉弄眼，我的脸感觉烧的慌，急忙后退一步，说：“我自己来吧！”

“贴好了！”方小舟不放心是否贴的牢固，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喂，喂，方小舟，这还有一个病号呢，你不管了？”

方小舟没好气地说：“没了，就剩一个，我装了好久，一直都没用上。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重色轻友！”同伴对我俩翻了一个白眼，说：“走了，我才不当电灯泡，我也去找一个给我贴创可贴的人去。”说完，他就要走。

我急忙叫住他，“干嘛去？”他耸了耸双肩，说：“我还是识趣点，省的在这碍手碍脚。”

我刚想说别走，只见方小舟低头一笑，说：“你贴了创可贴，不让人家去贴创可贴。”

同伴走到不远处，喊到：“顾杰，今天晚上我就不给你留门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我刚想骂他，见方小舟转过脸去，就说了句，“滚犊子！”

同伴听完哈哈笑起来，吹着口哨走了！

就剩我和方小舟两人，我一时无所适从，手装进牛仔裤口袋里觉得别扭，又放进上衣口袋里感觉不舒服，总之感觉怎么做，这双手都多余。

“他说的是真的？”方小舟忽然问了一句。她也不看我，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我和她隔着一米远的距离，轻轻点了点头说嗯。她见我离她那么远，转过身说：“干嘛站那么远，我又不是老虎。”说完，她就转过身去。我往前走了几步，感觉不能再近了，就停下来。她双手抱着双腿，看着我的样子，突然扑哧一笑，笑的我觉得自己怪怪的，有些害怕。“你干嘛打动手打他？”我恍然大悟，说：“他就是欠打！”她淡淡地说了一个哦。我俩谁也不再说话。“过来坐吧！”方小舟转过身示意我坐到她身旁。“不了，我站着吧，天天在办公室坐着，都坐出腰椎间盘突出了。”说完，我就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干嘛给她说这个。“过来坐吧，也不差这一会儿。”方小舟再次邀请我坐过去。

“我还是站在这儿吧！”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你看着办吧！”方小舟说完就要起身站起来。

“你别动，我坐过去，还不行吗？”我真是拿方小舟没办法。说实话，自从上次我和方小舟那样后，我就没想过再和方小舟见面，更没想过这样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在想什么？”方小舟看着前面的路忽然转过脸问我。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赶紧看向别的地方，说：“没什么！”

方小舟仿佛看穿我的心理活动，足足注视了我一分钟，虽然我没有看她，但是我好像长了第三只眼睛，看见方小舟看我。

“撒谎！”方小舟说完一口否决我。我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竟然敢直视方小舟的视线，说：“你怎么知道？”方小舟看着我不说话，好像两个人在暗暗较劲儿，我看不懂方小舟的眼神，但是我忘不了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和许娜的很像很像，我差点看成许娜，眼神里带着忧伤，我的心咯噔一声，急忙转过脸，不敢再看它，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我失去魂魄，忘掉身在何处，同时也忘掉自己。

方小舟把脸转过去，终于不再看我，她长叹一声，说：“有时，我觉得自己特别懂你，把你看的清清楚楚，有时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觉得你很陌生，就像我们从未认识，有时我又觉得自己离你很远很远，你看到天上的那一颗星星了吗，我觉得我们的距离就是从这里到那颗星星的距离。”我听完顿时觉得很难过，自己却傻傻的笑了一声，感觉自己那一会儿就不像正常的自己，说：“是吗？”方小舟没有再说话，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在看着天边那一颗星星。夜空里什么都没有，只剩那一颗孤零零的星星。我忽然感觉那颗星星一定很孤单吧，一定很想它的亲朋好友吧，一定很想念它的家人吧。方小舟没有回我的话，她好像在想什么，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想，方小舟看见那颗孤零零的星星也许想到了自己，我何尝不也是那一颗孤零零的星星。

我和许娜坐了不知多久，许娜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我说：“冷了吧！”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给方小舟披上去。方小舟说了一声谢谢，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冷吗？”我摇了摇头，说：“女生怕冷，男生不怕冷。”方小舟没有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方小舟说：“我们走吧！”我说好。“我打车回去，你怎么回？”“我，我也打车吧！”我们谁也没有挽留谁，谁也没有说告别的话。“他要走了，你知道吗？”我被方小舟的话弄懵了，不知道她口中的他说的是谁，脱口而出：“谁？”“你室友！”“我知道，他告诉我了！”“他走了，就剩你自己了！”我说是，我没有听懂方小舟这句话里的意思。“他走了，你还找合租吗？”“找啊，就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现在这个阶段，也不太好找。”方小舟没说话。我们走到十字路口，方小舟叫的出租车到了，她坐上车后，见我站在车外面，说：“你不送我回家？”我尴尬地不知道说送还是不送，还是出租车司机说：“男朋友这护花使者怎么当的？”我想给他解释我不是她男朋友，后来一想我给人家解释这个干什么，打开车门就坐在车后面，旁边就是方小舟。方小舟报了下目的地地址，司机踩了一脚油门，我们就出发了。